在俞越被推下燃燒的洞窟後,他的頭頂,開始出現了更多的變化。
原本的地下室消失,彆墅同樣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深深的洞窟。
洞窟外麵是荒茫,看不到樹木的存在。
陸覃此時就站在洞口上,燃燒的火焰,一抵達洞口似乎就有麵屏障給屏蔽了。
洞底距離洞口,距離好像不是很遠。
但牆壁崎嶇陡峭,俞越渾身都燃燒著,他的衣服被大火瞬間吞噬,他的臉頰,他感受到火焰如同是千萬把尖銳的刀刃在割裂著他的身體。
他感到痛苦,感到無比絕望。
他無法出聲,因為連喉嚨裡都是火焰。
火焰不隻是洶湧灼燒他的身體外部,也在焚燒他的裡麵。
喉嚨裡的火燒得他喉骨銳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揚起脖子,用哀痛祈求的眼神望向陸覃,希望這個人可以伸出手救他。
然而陸覃什麼都沒有做,他就那麼安靜站著,他臉上似有若無的微笑。
他在以他人的痛苦和死亡為樂趣。
俞越眼底流出淚水來,可淚水轉頭又被火被蒸乾了。
大火焚燒著他,無處不在的痛,讓他知道眼下不是他的一個夢魘,而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如果一開始知道是這種方式的死亡,他還會同意,他還會心甘情願的贖罪嗎?
俞越想他後悔了。
哪怕繼續當逃兵也沒有關係,哪怕繼續苟延殘喘都可以,他不想被活活燒死。
給他一刀都可以,結束他的痛苦。
俞越流著淚,希望陸覃可以施舍一點憐憫。
可陸覃怎麼舍得。
因為火海中的俞越太美麗了。
無論是他的痛苦,還是他被火焰包圍著燃燒的身體,都無意不再訴說著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絕美。
他的哀求,還有那些絕望,直接展現出一種甚至可以稱之為震顫的美麗衝擊力。
如果這世界上有唯一一個最美的寶貝,那麼一定就是他眼前的俞越。
救他嗎?
不,他不會伸手。
絕望而死的俞越,這樣的他,才能從身體到心,乃至是靈魂都完完全全屬於他。
隻歸屬他一個人。
陸覃以前沒有這種獨占慾,但俞越的存在,讓他滋生出了無限侵占的慾望。
“再痛苦點,再難受一些,把你的所有,全部都呈現出來。”
“我會愛你。”
“我會比這個世界,都還要愛你。”
陸覃低聲笑起來,超出了人類範疇的微笑。
在這一刻,生命即將終結的時候,俞越隻能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他以為是正常人的陸覃,他比任何人都還要恐怖。
或者,其實他根本就不是人。
伸出去求救的手,放了回去,火焰將俞越蒼白的皮膚給燒焦。
俞越自己都感覺到奇特,怎麼自己還不死。
怎麼一個人的身體能夠燒這麼久。
不是說人的軀體,有百分之七十左右都是水嗎?
火焰這麼大,那百分之七十怎麼還沒有燒乾。
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要讓他承受這樣全身上下,五臟六腑,每個骨骼,每個細胞都被切割還有撕扯的痛。
他好難受,他想要一個結束。
俞越頭一直都保持著揚起的姿勢,他就這麼看著陸覃,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掙紮。
渾身太痛了,痛到了極限,好像那種痛,即便連靈魂都備受煎熬,但似乎一部分意識脫離了身體,漂浮在了高處,在火焰的上方俯視著火海中的身體。
俞越在俯瞰自己。
現在他,一定最醜陋最可憐。
“哈哈哈。”
俞越撕心裂肺的笑。
笑聲同樣被烈火給吞噬,隻有慘烈的微笑抵達到陸覃眼底。
陸覃稍微往前靠近了一步,陳叔就站在他的身後,看他忽然往前麵走,陳叔想要伸手。
陸覃停了下來,火焰在咫尺間,似乎他再稍微往前邁半步,都會被洞窟裡的火給蠶食。
陸覃凝眸注視著火焰中間的那個人。
明明是最柔弱最害怕的,可現在他眉目間的剛烈,撞擊著陸覃的心。
他居然也有心嗎?
他的心臟在砰砰砰跳動起來。
陸覃將掌心輕輕貼著胸口,他的心臟終於可以跳動了。
陸覃極端愉快地感歎了一聲。
“陳叔,你……喜歡他嗎?”
沒有回頭,陸覃視線根本無法從火中的俞越身上離開,他不能離開,哪怕是缺失的半秒鐘都不行。
聽出來陸覃聲音裡的興'奮和瘋狂,陳叔微微搖頭。
“不喜歡。”
“是嗎?他這麼美麗,你居然不喜歡他?”
“有你喜歡他就行了。”
他一個中年人,可不會跑去喜歡年輕又漂亮的小男生。
“陳叔,謝謝你啊,要是你說喜歡他的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任何人,要是和我一樣喜歡他,哪怕隻是站在旁邊的喜歡,我也會吃醋嫉妒。”
“真謝謝你,陳叔。”陸覃感激不已地道。
可陳叔怎麼會不知道他真實的想法,但凡他要是點頭說自己也喜歡俞越,就算是對小輩的喜歡,陳叔相信他脖子上這顆腦袋,興許下一秒就會轉移陣地,轉移到地上。
陳叔略暗的目光垂落到火海中。
裡麵的俞越在痛苦之際,看起來他好像以為死亡很快來臨,痛苦馬上就會結束。
陳叔臉頰肌肉緊緊繃著,這裡的死亡隻是一個開始,一個無法逃離殘忍的開始。
俞越在大火中,在無儘的煎熬折磨中倒了下去,他倒在了一堆屍骨中。
他的身'下,他因為一直都在抵抗著烈火的焚燒,於是他沒有看到,他的腳底全都是累累的骸骨,被無儘的大火給燒焦的骸骨。
而且基本沒有一個是大人的骨頭,全部都是小孩,更是有無數的嬰兒屍骨躺在下麵。
大火還在繼續,沒有因為俞越的倒下就立刻熄滅,繼續燃燒著。
俞越屍骨被燒得焦黑,他意識卻還存在,還沒有消失。
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他還沒有死去。
哦……
原來是這樣,他已經死了,隻是靈魂還在。
漸漸的,隨著靈魂燃起了火焰,俞越總算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洞窟裡的火焰,即可以燃燒人的軀體,也可以灼燒人的靈魂。
靈魂燃著火,俞越緩緩抬起手,他笑了,他在笑。
如果說死一次,是對過去做錯事的懲罰,那麼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又該是什麼懲罰。
懲罰他的弱小,他的無助嗎?
那他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一會你要努力保持自我,不要失去意識?”
原來剛剛陸覃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將他推到火海中,讓他被不斷灼燒,欣賞他絕望的一麵,這些就是陸覃想要的?
俞越輕輕笑了起來。
他不想再讓陸覃如願了。
不是想看到他的臉,想看他怎麼掙紮嗎?
他不掙紮了,但也不會讓陸覃看到自己的臉。
陸覃眼瞳緩緩收縮,他想自己是看到了什麼。
他推下的漂亮標本,居然轉過身,不再麵對他了。
他的渾身還在哆嗦,燒焦的軀體,又重新恢複,再一次被燃燒起來。
可俞越忽然就背過身,拿後背對著陸覃。
怎麼會有這樣可愛又有趣的人?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陸覃從來沒這樣狂喜過。
後背給他看?就算是生命被玩弄,也要保持自我嗎?
真優秀。
這樣的人,這樣的靈魂,才是最優秀的。
俞越隻能聽到陸覃興'奮的笑聲,他看不到對方的樣子,他的身體止不住地因為痛苦而顫抖。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目睹著它們一根根被灼燒斷裂,斷指砸落到地上,和腳底那些無儘的骸骨融為了一體。
第二次的死亡又要來臨了。
會有多久,火焰會持續多久,是永恒,還是可以被叫停。
俞越不知道,因為在火海中的每一秒鐘,甚至是須臾,那一刹那都是永恒。
“啊啊啊,好痛,救命,火,大火。”
“啊!”
忽的,有叫喊聲傳來,熟悉的聲音,來自同伴的聲音。
“我的手燒起來了,水,哪裡有水?快把火給熄滅。”
又是一把熟悉的驚慌失措的聲音。
可無論他們怎麼吼叫,火焰隻是越少越旺。
因為有多個人類身體的加入,火焰倏地爆炸起來。
洞窟中的每個角度,沒有任何地方例外,全部都是火。
尋著聲音,俞越朝右前方看過去,在那裡,他看到了他的同伴們。
應該全部都死亡的同伴,此時他們活了過來,但剛複活,他們渾身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洞口,有個洞口。”
謝銘癲狂笑著,他衝了過去,可到了洞口下,高高舉起雙手,試圖想要爬出去,但是洞口距離下麵有幾米高,光是靠自己是爬不出去了。
“過來幫我,溫安月,你先把我送上去,一會我拉你。”
“快啊。”
謝銘狂吼起來。
可溫安月也想第一個出去,太痛了,全身都在痛,呼吸一下,都痛到他想要嘶吼。
可是出口在那裡,在吼叫之前,他要先出去。
溫安月跑上去,在謝銘伸手來抓他的身體,更是抬起腳就想要往溫安月的身上踩的時候,溫安月一拳頭砸在謝銘的腦袋上。
謝銘燃燒著火的臉暴怒,兩人爭搶著都想第一個出去,卻因為誰都不肯做對方的墊腳石,轉頭就扭打起來。
兩團火焰在扭打,那樣子,越看越可悲可笑。
陸覃分了一點心到打架的兩人身上,可隻是片刻,還是馬上就回看俞越了。
俞越側過身,於是陸覃可以看到一點他的漂亮臉蛋。
細膩柔滑的臉龐,又快速變得焦黑起來。
血淚流了出來,雖然馬上就燒乾了,可陸覃的眼睛可以記錄下來。
他的視覺極其優秀,他還看到俞越被火焰燒紅的臉頰上麵的兩顆黑痣,是那麼動人心魄,那麼的無與倫比。
沒有任何存在,可以和俞越相提並論。
“再堅持堅持,隻有三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