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時咖啡廳裡,換班的工作人員進來的時候,已經隻有零星幾桌客人了。在這個安靜的午夜,她們依舊著裝得體,發型精致,戴著耳機,鍵盤上的十指飛動。
咖啡廳在私立醫院旁邊,顧客大都是有親友住院需要在醫院陪床,等彆的親友來輪換了就趕來這裡加班的年輕白領。
隻有窗邊吊蘭下的一桌客人例外。
精致的妝容掩不住女人臉上的憔悴,她極力保持著貴太太的體麵,牽起唇角笑了笑,但簽字時那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內心的焦慮和恐懼。
她對麵的男人西裝革履,整理合同時隱隱露出的袖扣折射出藍色的鑽石般的光澤。他沉穩地站起身,跟下意識就推開椅子站起來的神情還恍惚著的女人握手,“葛女士,提前祝您單身愉快。”
這樣從容溫和的聲音,帶著天塌下來了也不算事的鎮定自若,讓人的心都舒緩平整了。
女人扯出個官方的笑容,眼神卻真誠又渴盼,“季律師,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原來是律師啊,店員不免失望,她還以為是離婚的夫妻呢。
不過也是,那位夫人雖然保養得好,但怎麼也快四十了,那男人隻看手上的皮膚,怕是三十也沒有。
男人半張臉隱在吊蘭的陰影裡,看不分明。店員有心確認,假意上前調整吊蘭的位置,光明正大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窗外有輛車飛速駛過,橙黃色的燈光打在他臉上,露出他立體深刻的五官。許是被強光照射的緣故,英氣的眉宇下,一雙丹鳳眼晦暗不明。
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男人,卻已經成熟穩重,氣質卓然,隻簡簡單單坐著就比大銀幕裡的男明星還有味道。
女人已經離開一會兒了,他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店員不敢看久了,晃一眼就要離開,男人卻開口了。
“您好,我能提個建議嗎?”
店員懵了,遲鈍地點點頭,看男人薄得恰到好處的嘴唇張開,聲音溫和裡釀著些難以分辨的複雜情緒,“這盆金邊的葉子有些發黃,你們該分盆了。”
店員瞪大眼睛,這些植物不過是裝飾,葉子黃了死了換新的也就是了,從來也沒人注意的。
她尷尬地嗯了幾聲,拿出隨身的《咖事小記》胡亂把男人的話記下來,也不敢再看那男人,低頭端起對麵桌上的杯盤就往後台走。
她在後台待了很久才出來,徹夜奮戰的加班族已經就位了,店裡幾乎沒有空桌。
那明顯已經談完了工作的男人卻還沒走,寬厚的背輕鬆靠在圈椅上,文件搭在桌沿,眼睛卻看著前麵的木製鏤空屏風。
他這個動作保持了很久,好像在出神。
在這個被吊蘭和圈椅圍著的獨屬於他的空間裡,他望著那扇屏風,竟有種難言的孤寂。
店員十分好奇,這男人身上的西服剪裁得體,用料考究,一看就知道身家不菲。
有錢人也會寂寞嗎?
她也向屏風處望去。
那裡是更私密的卡座,從鏤空的花瓣可以看到一個背脊挺直的短發女人的背影,耳邊隱隱露出夾著的藍牙耳機,正在開視頻會議。
雖然那男人很可能隻是在看著屏風發呆 ,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催使著店員上前一探究竟。
她端著一杯卡布奇諾,放到那位女士桌前,“您好女士,您是今天的幸運顧客呢,這朵四葉草送給您,願您每天都有好心情。”
女人皺著眉抬起頭,顯然非常不悅在工作時被打擾,但還是克製著點點頭,禮貌地說了謝謝。
店員為自己的莽撞感到臉熱,但她今天真是走運,這位女士居然也是非常好看的。
大約三十出頭的年紀,素顏,眼底是工作黨標配的烏青。皮膚卻仍舊細膩,隻是過於蒼白了,將精致的五官都襯得黯淡了些,顯得氣色不好。
那如有實質的氣場真是讓人連呼吸都不自覺收斂了,而且還非常眼熟,在哪裡見過似的。
她正想著,冷不防被人叫住了,“您好,”是那位英俊且熱心的律師,他聲音壓得很低,“請給我來一杯剛才那位女士點的咖啡。”他修長的手指點著手機上的點單頁麵,輕笑了一聲,“您告訴我種類就好了。”
店員臉更熱了,實在無力招架這位律師的笑容,急急說了卡布奇諾就走了。做四葉草拉花的時候,她想著這位律師清雋的麵龐,突然也覺得有些熟悉。
她把咖啡端給他,仔細看了一眼這人的相貌,更加確定她見過這人,到了櫃台就拿著手機搜索“帥律師”。
詞條前幾都是演過律師的男明星,到了快第十的時候,才出現一張熟悉的臉,正是窗邊那個男人。
他叫季和,參加過一檔類似offer直通車的求職節目,是和昇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因為相貌過於英俊而在網上火過一把,是很多人的三月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