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意識到該拍一拍衣服上的沙土。這件衛衣跟了我那麼久還沒壞，真是奇跡了。多虧它的略灰的色調，現在繼續穿著還不至於太難堪。

拐角後，如同克蘇魯召喚處般、漆黑卻帶著些許神聖的大堂顯現出來，陰冷而潮濕。一位披著長袍、滿臉絡腮胡、大叔模樣的白發男性背對我們。那小山般高大的身軀，大概隻能用矗立二字來形容他的站姿。

“管理長。”怪鳥畢恭畢敬地屈下頭。我手足無措，便也跟著象征性的低了頭。

那個被稱作“管理長”的巨人回首片刻。而後猛地一揮手，一陣藍霧掠去。我驚恐轉頭，那怪鳥卻已然被那法術蒸發掉，不見了蹤影。

近在咫尺的死亡打濕了我的額頭。我心跳飛快，雙腿卻像焊在了那裡動彈不得。往哪跑？跑的了嗎？生命就這麼草率的結束了嗎？我的生命於我價值觀而言早已如同飄搖草芥，但我是絕對不接受我的命被他人隨意掌控的。不甘心化為了血絲，浸紅了我的雙眼。手上青筋暴起。寧可赤手空拳拚一下也不能坐以待斃！

“不要誤會，我傷害不了你，你才是這個世界之主。一路的詭異之處大多都出自你的幻想。與怪異之物待久了會影響你的心智，所以還是謹慎些為好。”

沉穩的聲音似乎帶有安撫的法力，肌肉一下子難以繃緊了。

“我雖自稱管理者，也隻是希望維護這裡的秩序。先前也有過許多外來者的心智影響著這裡的生靈，因此混亂在所難免。我的職責就是激發主宰者權能、維持空間裂隙的穩定、為此處生靈的魔力加以限製不至於被濫用，諸如此類瑣碎之事。”

“可剛剛…那個鳥說過，有的外來者被‘處理’掉了……”

他長籲一口氣。“自尋絕路之人罷了。我儘力限製了那些有權限‘處理’他們之生物的能力，可他們甚至不願掙紮一下。而權限之類，我也無權下手。這些需你們這些主宰者自行摸索。”

身份從旅行者一下晉升成了世界之主，我像個剛拆遷變成暴發戶的農民，尷尬地揣了揣手，不知如何是好。

“在激發你的權能之前，我需要你對我的一個問題做出答複。”他走近我，從高處莊嚴地俯瞰著我。威嚴的氣氛迫使我一下子挺直了身姿。“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我的形象。在你眼中，我是什麼形象？”

“長著絡腮胡、大叔樣子的，很高很高的人。”

短暫的沉默片刻後，他大笑起來。回音充斥著這高聳的詭異大堂內部，讓人懷疑這裡隨後就會召喚出什麼長著章魚觸須的生物。不過大概會是個船夫？

……

“有趣的形象。我從未被想象過是同類。順從依附者見我為權威之龍，恐懼不穩定因素者見我為破壞之狼豺，貪財好色、貪生怕死者見我為死亡之鬼。你究竟會是什麼心理？”

他的話像在獨自言語，我未做回答。

“好了好了回歸正題。來到這裡的人都還對曾經的世界還有難以忘懷之處。你在腦海裡加深一下印象，我以此為你開辟此世權能。”

我還對什麼有留戀？記憶都幾乎要消失殆儘了，隻剩下散落一地的殘片。是那模糊的教室、痛苦的打罵聲，還是被摔碎的藝術品、那身浸滿血漬的衣物……

我到底經曆過什麼？回想的我自己都覺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