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辛德 胡同新店(2 / 2)

葬冬良夜 瓦柿添柴 5618 字 10個月前

一旁的管家趕緊送上來毛巾。

道謝後稍微精神些,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閉,兩相道彆。

終於能夠安靜地閉眼休息,感受著電梯升降,聽著機器運作停頓的嗡聲。

我太累了,關門脫鞋開空調一氣嗬成。

顧不得其他,縱容鞋子東倒西伏在玄關。

早上化妝的矮幾還沒來得及收拾,快遞盒就隨手拋上去。

管它呢

……

萬事醒後再辦。

醒來仍然聽見雷雨。

混濁的雨珠模糊阻隔了光線,連屋子裡都混進潮氣。

壞天氣裡的窗子透出昏夜月色,卻不再明淨。

困意繾綣不願起,唯能使出一點力氣,勉強側身壓卷著被子。

閉目少頃。

讓我醒醒神……

任由淡淡的刺梨橙花香彌漫,

撫慰我初醒的心悸與粗喘,稍稍平息後將軟枕擺正到頸下。

人們不太喜歡雷電梅雨,我也憤恨它不懂預告。

裡水的雨從來學不會赤城大雨的乖巧:

明明白白走流程:

狂風、電閃雷鳴,

然後才該是大雨傾盆。

……

不循常理的它幾次澆透我純白襯衫。

徹底去除雨水鹹腥的味道可不是太容易。

但今日蜷縮起來,躲避風雨自然的喧嚷。

卻是六年來,一場難得好眠。

我無事時獨愛在午後入眠,平常一兩個時辰的休息就已經十分難得。

是貪圖午後漸漸滋長的陽氣。

也是在積蓄精力守候著黑夜的一切。

……

等待地球背過身,

還給我月亮。

……

比如此刻:

我伸長手臂,

去遮那昏沉中稍刺目的光點,

距離卻遙遠得像是要觸摸他顏色。

……

徐忘

看著我。

若是你,

就不要似是而非。

——

屋裡大理石窗台砌得很低,台麵要稍寬些,

月亮來了也能有站住腳的一平方米。

窗邊的那盆竹幾乎被鬱色的回憶浸透,

我隻能靜靜看著他蔫頭耷腦,無力拯救。

突然通話鈴聲響起。

打散一室的清醒夢。

虞揚

——

屏幕的光強行映進我的眼睛,回轉時不小心揭露一層柔亮的水色。

機器的光像隻小太陽,明明滅滅地燃燒著角落裡不知名的沉。

任何生命在太陽麵前,都無需作何掩飾,我也一樣。

順勢落下手臂接起,卻私心遮住了攝像頭。

她也沒理會,或是壓根兒不在意。

信號連接的那一刻,聽見她嘰嘰喳喳的叫喊:

“向向!”

十五年過去,她還是充滿朝氣活力。

用句情話:便是一如初見。

沒等看清她的麵容,鏡頭翻轉。

我明白了她此刻興奮的來源。

——

“看!極光!”

“你什麼時候跑到北極去的。”

虞洋六月才接了一筆大單。

按理說,她正忙著討好甲方,沒時間旅遊。

“周四到的,單子做一半,辭職了。”

她說的很輕鬆,仍舊轉著鏡頭給我看極光。

我也順勢開口:“好漂亮。”

稱讚是真心實意,疑惑卻還未能打消。

我繼續道:

“看來這次的甲方也很難伺候。”

……

虞揚一直是個很有主見的人。

我相信她的每個決定都有充足而正當的理由。

她知會方向,我就會尊重她的每一步路。

換她也一樣,像彼此沙漠中的駱駝。

……

“也不是,向向。”

手機視窗晃動,炫目的極光縮小到她眼眸裡,更似繁星。

屏幕稍卡頓後翻轉,這次我看見了她的臉。

她很高興,在石頭地裡蹦跳。

眼睛裡有著熟悉的小雀躍,像是成功裝病逃學的中學生。

在顛簸移動間,我聽她平靜道來:

“我隻是覺得,能看見自己人生的結局了……”

“……這太早了。”

“每天打卡上下班,趴在機器麵前一坐就是一天”

“每天做著被改得亂七八糟的設計”

“休息時間匆匆,吃飯喝水也要著急”

……

她緩緩地說著。

寥寥幾句話揭過她最近的難熬。

說完,燦爛平靜的眼裡儘是釋然。

間或停頓,我不出聲。

隻是慢慢鬆開被按住的攝像頭,等著她繼續:

“還要和領導爭執加班費給少了。”

我們都默契地笑出來。

對視時立刻發現:

彼此都清楚真相遠遠不止如此。

……

是有著類似傷口的動物們。

最懂得避開要害再相濡以沫。

我們都不會再去細究過往、揭挖真相。

鐘向永遠不會變成虞揚的壓力,我會欣然接受她給“向向”的一切說辭,默默做她的出路。

——

“向向,我也要開始休息。”

她停下動作,鏡頭不再搖晃,眼睛似乎在捕捉天上的極光,但我知道她在認真聽。

“好,等你回來。”

一如既往,給出彼此預料之中的答案。

她懂我已經理解,神態更加輕鬆。

又轉了一圈展示搖晃的極光和她的帳篷。

還說自己在那裡遇見很多新朋友,她們都是一樣友善。

還說隊伍裡有一個在草原上套馬的漢子雲雲。

旅途中的一切,她都要說給我聽,我便認真聽著。

虞揚說,快樂能感同身受。

……

等到信號切斷。

已經積攢起一身力氣。

雨聲不知何時漸小,我起床去按亮一排燈,驅散滿室堂皇。

——

簡單收拾整理後,盤腿坐在地上,拆開她寄給我的藥草。

裡麵好多半開的玫瑰花頭,卻是暗紅色的。

怪我,如果早些取回來,好好養在水裡,這些玫瑰花不會乾敗得這麼厲害。

如今惋惜也隻能為這些美麗好好收屍。

……

花瓣下麵是兩包艾葉和甘香鬆。

細心的她早為我分出每日用量。

不過意外的:

藥草之下,有一個用青布裹好的小包,細繩下捆著一張紙條:

“炮製好的香茅草”

“送給一株重新生長的向日葵”

……

我們默契地靜待著:

她不曾問鐘向為什麼要埋首無燈的夜。

我不曾問虞揚計劃著的山川遠途。

……

時光會逐步領略所有未知。

在某個明媚清晨。

兩個人兜載著滿身的暖陽,敲響玻璃窗。

在屋門吱呀聲之後,宣布歸來。

乍時破除冷霧,

笑望一棵複如往昔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