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寧靜，小旺仔在不知不覺中陷入酣眠。陸常年幫他脫了鞋襪，輕輕把他抱上床，用濕毛巾小心翼翼地擦著他裸露的嫩皮，最後給他蓋上毯子。
林簡坐在沙發上閒來無事，她翻開放在茶幾上的相冊，相冊上有個年輕的女人，看起來也就比林簡大了四五歲，那應該是小旺仔的媽媽，和她是有幾分相似。
陸常年從臥室裡走出，“我今晚得陪著銳銳。”他低頭看了眼手表，“寢室還有一個小時多關門，我送你到車站吧。”
林簡想了想，還是點了頭，她總不能在這發臭了然後明天去上學吧。
黑夜遲早的事，林簡還是不喜歡黑夜的，但也不怕了。因為夜裡有親人，親人是天上的星星。她知道這是陸常年哄她的，但這種寄托能讓她好受點，所以她選擇無知。
曲曲折折的小巷，昏弱的燈光下，林簡不去看陸常年的臉，她踩著地上時短時長的影子，漫不經心道。
“銳銳的奶奶真的是去玩了嗎?小巷裡的居民看銳銳的眼神可騙不了人，你，方便告訴我銳銳的奶奶發生了什麼嗎?”
陸常年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看向遠方答，“銳銳的奶奶，也就是孫婆婆，她是我在醫院做誌願者時遇到的一個病人，什麼醫院，你也是知道的。她精神分裂已經好幾年了，今天下午。”陸常年頓了頓，“她受了刺激，砍了人。”
陸常年低頭看向林簡，林簡卻遲遲不肯看他。她隻是點頭，默不作聲。
又是精神分裂啊，林簡永遠記得這個詞，法庭上，陸嚴威因患重性精神病精神分裂症而逃脫了法律的製裁。
許久，林簡問，“那麼，銳銳的奶奶呢，最後怎麼樣了。”
“精神病判不了刑，她被關進了精神病院。”轉過小巷，四周變得寬敞起來，陸常年輕聲道，“林簡。”
“嗯?”等到亮處，林簡抬頭，她看向眼前有些捉摸不透的陸常年。“怎麼了。”
陸常年思緒片刻，“你，討厭精神病嗎。”
林簡苦笑，她淡淡道，“你知道的，我的親人是被精神病給殺死的，你讓我，怎麼可能不討厭精神病。”她死死咬住最後幾個字，埋藏在深處的仇恨又肆意生長，準確來說，其實它從未停下。她緊捏著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但，我不也是個精神病麼，創傷後應激障礙，我得的是這個吧。”她終究也是個瘋子，一個本該活在陽光下的正常人，被一個夜晚給生生逼瘋了。
陸常年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花，他懊悔，早知道便不說。他道，“我可以治好你的，如果不是我，那也一定會有人治好你的，林簡，你永遠都是個正常人。”
林簡定定地看向眼前人，“陸常年，我選擇了這個專業，所以我不會再去歧視精神病人，你說的對，我的未來與他們的未來連接在一起，我要做的，是改變泥淵。”她選擇了這個專業，她不會去歧視，但也消減不了林簡心中的恨意，該還的，遲早得還。她會殺了陸嚴威，同樣她也做好了被法律製裁的準備。
風來，風去，月光瀉了一地，繁星鋪過黑雲。
陸常年點點頭，“嗯，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所相信的，我希望你所希望的，這不隻是一個醫者想對你說的。
人漸漸多了，車站也到了，林簡解開發帶，風吹過發絲揚起。
“呐，還給你。”林簡伸出手，發帶靜靜地躺在少女嬌嫩的手掌。
陸常年接過，手指觸碰到她的熱度，他依舊麵不展色，心中卻奔過千軍萬馬。
等到車駛來時，陸常年突然有些猶豫，“林簡，你。”
“什麼。”林簡轉頭，一隻腳已經踏上車。
“沒什麼。”他道。
“哦。”林簡奇怪地看著他，隨後刷卡上了車。
陸常年想說的是，你需不需要我陪你回去。
“陸常年。”
他看見林簡從窗口探出投來，笑著對他說:“明天見。”
少女如明月般皎潔，此時情深四起，少男總會追逐著少女，電影也不過如此。
隻是現實吧，有些不儘人意。陸常年站在車外蹙了眉，一字一句道，“林簡，不要把頭探出窗外，如果明天隻能在太平間見了。”
林簡扶額加白眼，鋼鐵打造的吧你陸常年，果真是個直男。你才死了呢，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車駛向遠方，逐漸消失在視眼裡，陸常年點點頭，嗯，明天見。
陸常年獨自一人走過曲曲折折的小巷，樓道，一片光從裡鋪來，陸常年站在門口，敲了門。
裡麵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她看清是剛才來幫女朋友借發帶的帥氣大哥哥，她笑著道，“哦，是你啊”
陸常年看了眼手中的發帶，“請問，我能不能向你買這根發帶，多少錢，我都可以付。”
小女孩搖搖手，“不用多少錢，你女朋友既然要用就拿去好了。”
“謝謝。”陸常年禮貌道。
“不用謝。”小女孩繼續搖搖手。
夜又深了一些，陸常年走近屋內，見銳銳正睡得香甜，他掩好臥室門坐上沙發。他伸出手，看著手中的綠色發帶愣神。客廳靜悄悄的，隻有指針在不停地轉圈，空氣裡隱隱約約中還有股洗發水的味道，像茉莉花香。
手機消息聲響，陸常年回過神來把發帶折疊整齊放入口袋，他打開手機，是幼稚鬼。
林簡:我到了。
片刻，陸常年打了一個字過去。
陸常年:嗯。
林簡看了眼手機屏幕，她就知道陸常年這個直男就隻會打嗯。
這些日子裡，林簡上完課有空就會去看一下銳銳，然後給銳銳帶一些零食，每當銳銳笑哈哈地去拆零食時，陸常年總會從中挑出哪些少吃，哪些不能吃。
“這個糖，你就彆吃了，你看看你的牙齒都蛀成什麼樣了，待會又得喊疼了。”陸常年挑出一包旺仔牛奶糖，隨後挑出辣條、鳳爪……
林簡看著銳銳水汪汪的大眼睛，隨後奪過陸常年手中的所謂垃圾食品，護在胸口埋怨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嚴厲的，給銳銳吃點麼，我從小吃到大的，也沒見出什麼事。”
“你從小吃到大的?”陸常年轉頭看向她，靠近。
林簡坐在登上，屁股不禁往後麵挪了一些，“對，對啊，怎麼了?”
“難怪長不高。”陸常年推了推眼鏡，勾起嘴角，“銳銳聽話，要繼續吃這些東西的話會像林簡姐姐那樣長不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