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醒時第一感覺就是這消毒水的味道,她特彆不喜歡這個味道,因為這裡是醫院,醫院有太多生離死彆。
“醒了。”陸常年放下書,他一身褐色大衣,這再熟悉不過了,隻是如今躺床上的卻是她林簡。
“說吧,我什麼情況,沒事,我抗得住。”她已經感受到左腿麻木,她記得當初是撞的左腿,可把給她痛死了。不會已經截肢了吧,淦。
“左腿斷了。”
好嚇人。
“還,還能接上嗎?”林簡怯怯地問。
“骨折,修養個幾個月就好了。”
林簡呼了口氣,還好還好,所以你剛才說得那麼嚇人乾嘛。
林簡看了眼掛在床尾打著石膏綁著繃帶的左腿。“那,那彆的呢,還還好嗎,有內傷嗎。”
“你要彆的不好還能跟我這樣講話?醫生說,你是被嚇暈過去的。”陸常年推了推眼睛,言笑晏晏。
這就尷尬了,林簡試圖用被子蒙住頭。
陸常年強製製止了這種行為,他替她蓋好了被子,一本正經道,“彆蒙著頭,對睡眠不好,林簡,以後還是彆做這種危險的事了,萬一撞到的不是腿呢,萬一……”
“那銳銳怎麼辦。”林簡問,她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對不起,今天是我的疏忽。”他撇過頭去,坐在床邊。
“今日我也有份,陸常年,你沒有錯,你彆跟我說對不起。”林簡看著天花板愣神,她記得她把銳銳救下了,銳銳應該是安全的。
隨後她又看向陸常年問,“銳銳呢。”
“銳銳交給王婆婆了,這個點應該睡了?”陸常年看了眼手表,銳銳今日一個勁地哭,下午放學陪了林簡許久後就被王婆婆領去了,走時還依依不舍。
“睡了,這個點?”林簡看向窗外,窗簾已經被陸常年拉上,弄得嚴嚴實實,想想應該已經是晚上了。
“九點了。”陸常年說。
唉,早上八點到晚上九點,十三個小時,她都超了半天。
林簡繼續看著天花板愣神,許久她道,“陸常年,我想喝水。”
陸常年放下書,先替她調好了床,調到一個可以喝水的完美角度。然後倒了半杯開水,溫度剛好合適。
林簡接過,陸常年照常說了句,“慢點喝。”
林簡就真的慢點喝了,因為她現在雙手無力,喝水有點艱難。縱使喝得慢,但還是又被嗆到。
陸常年遞了張餐巾紙過去,“我去給你要根吸管吧。”
林簡用紙巾擦了水漬,點了點頭。
一下子病房就靜悄悄的,林簡也討厭這樣的感覺。
鈴聲想起,手機就在床頭櫃,她卻又用了好大的力拿到,她一用力腿就疼。
來人是俞楠,是俞楠她就高興一點。
俞楠:“陸……”
林簡:“喂。”
“林,林簡,林簡你醒了,我給你發消息你不回我就打你電話,結果電話是那個叫什麼陸常年接的,他說你出車禍住院了,我都快急哭了,我現在要出門了,突然想起忘問地址就又打過來,地址是什麼,唉呀媽你彆攔我……”
林簡看了眼旁邊的牌子,台濟醫院,特彆熟悉,她跟這個醫院可真有緣。
“不用來了,我沒事,就骨折,沒多大問題,你也不看看幾點了,我今早看天氣預報說今天會下雪來著,尤其是晚上有暴雪,是下雪了吧。”
“是啊,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個,本大小姐能克服,哎呀媽你彆擋著門啊,你車開不了就開不了唄,我就不信今天還沒車能開了。”
聽這樣子雪應該特彆大,交通應該也不行了吧。
“我擔心你啊,不是我咒你啊,你要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的罪過可就大了。”林簡想了想看了眼門口,咬了咬牙小聲道,“還有,你沒點眼力見啊,陸常年在這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機會難得啊。”
“你不是骨折了嗎,還玩那麼嗨啊。”手機那邊傳來腳步聲,同時聲音也小了很多,“病床play啊,刺激啊,不行,我不同意。”
“想什麼呢,能不能腦子裡少裝點黃色顏料,他不要命我還要命呢,我這腿可經不起折騰,純屬培養感情,所以我的大小姐就彆大老遠跑來當電燈泡了。”
“行了行了,誰想當電燈泡啊,我還要和我的裴哥哥聊天呢。”
俞楠前幾天借著身為俞氏繼承人要擔負起俞氏未來的由頭進入俞文辦公室,成功找到了裴知的聯係方式,然後後成功查到裴知微信,成功加為好友,成功聊了起來,為此林簡頗為擔憂這丫頭會越陷越深。
掛了電話後,林簡抬頭就看見陸常年倚在門框邊,食指和大拇指撚著根白色的吸管。
著實又被嚇到。
林簡仿佛看見了俞楠早期小說裡霸道總裁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這的。”她目不轉睛盯著他,剛才要目不轉睛盯著門口就好了,唉,和俞楠聊投入了。
“沒多久。”
唉,還好。
陸常年毫無波瀾走來,把吸管從塑料紙裡取出,又倒了些熱水進去,把吸管放進,遞給林簡。
“從孤男寡女開始。”陸常年說得漫不經心。
林簡伸出去的手僵到,她再次接過水杯,想著應該也沒說啥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應該沒有吧。
等到林簡喝得差不多,陸常年放回水杯又問,“你們平常都這麼聊的嗎。”
“聊穿搭、聊詩歌、聊理想、聊哲理,你說哪個。”林簡理了理頭發,眼睛盯著那挺“白”的左腿,畢竟心虛。
陸常年說:“算了。”
“哦。”林簡呼了一口氣,像她這知書達禮甜美文靜的女孩子也是難得。
“你困嗎?”陸常年問。
這不廢話嗎,她睡了十三個小時了,除非她是豬她會困。尤其是陸常年剛才那一嚇,提神醒腦。
林簡搖搖頭。
陸常年用中指順著鼻梁推了下眼鏡,在冷白色的燈光下變得淩冽,“那我們來聊一聊。”
“聊,聊什麼。”
林簡抱著被子愣愣地看著陸常年。
可惡,這個角度竟然有被勾引到。
“聊。”陸常年俯身把林簡額前的碎發彆到耳後,隨後,他笑了笑,一字一句道,“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應該乾些什麼。”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
“陸常年,我腿,腿還痛著呢,我需要休息,你還是人麼,你個畜生,我沒力氣了,你給我慢點慢點……”
門口的護士聽不下去了,砰的一聲把門打開。“我說這是你們年輕人那啥的地麼,再說也不看看你女朋友的腿……”
“慢點講會死啊,我腦力有限……”
隻見林簡抱著本子,拿著筆一臉驚愕地看著護士小姐姐,而陸常年站在床邊點著書上的知識點,正對講課講到高潮而被突然打斷感到不滿。
“那個,那個,你們繼續。”護士小姐姐捂住臉窘迫地跑了出去,好家夥,這比看那啥還窘迫。
陸常年轉過林簡生無可戀的腦袋,嚴肅道,“把思緒給我拉回來,你今天沒去聽課,我得把這些都給你補上,來看這個,精神……的反應……”陸常年就對這些學習玩意話多,而且不是一般的多,吧啦吧啦吧啦。
“懂了嗎。”陸常年問。
“可能也許大概懂了吧。”林簡用筆蓋那頭戳著下巴。
“那繼續。”他繼續準備指著那枯燥的知識點。
“懂了懂了,非常懂了。”林簡趕忙說到,可能反應太大,扯到了腿,林簡嘶得一聲咬住唇。
“小心點,還有我不信。”
“我特麼管你信不信,陸常年你不困嗎。”林簡直接爆了出口,她看了眼手表又道,“十點了,該睡覺了,乖,好不好。”她順了口氣,拿出了哄銳銳的樣子。
陸常年愣了一下,“不急,我一般十一點睡。”隨後又笑了笑,“乖小孩,我們還有一個小時呢。”
咦,這笑怎麼這麼瘮人呢。林簡突然感覺汗毛乍起,陸常年才是有病的那一個。
於是在這漫長的一個小時後,十一點來了,陸常年沒有關燈,他特意不關的。
林簡看不見窗外的樣子,其實她也不怕黑了。光明的夜靜悄悄的,林簡看向入了眠的陸常年,如果,如果你不像他就好了,如果你不是他的兒子就好了,或許我們還會是朋友。
你好,陸常年,我是林簡,交個朋友唄。
或許,遇見你應該是這樣的。
林簡躺在床上,時不時發著呆,時不時刷著手機,無所事事,其實聽陸常年講課還是可以的。
又是一個小時後,林簡憋紅了臉,有點難以開口,特麼早知道她就不喝那麼多水了,想尿尿但是下不了床怎麼辦,在線等急,挺急的,內急。
在經過無數次思想鬥爭後,林簡歎口氣,做出了個艱難的決定,唉,總比尿床上等陸常年驗收好吧。
於是
“陸,陸常年。”
一會兒,“嗯?”醇厚,如醉酒。
“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該講不該講。”
“講。”沙啞。
林簡咬了咬牙,一鼓作氣,“我想上廁所。”
陸常年揉了眼皮,起身,他穿了件灰色的高領毛衣,沒帶眼鏡,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但林簡可沒時間欣賞,她隻想上廁所。
“我幫你去叫值班護士。”陸常年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好的好的,快去快去。
不一會,林簡仿佛看到了一道光,哦,我的白衣天使,你來了。
還是剛才那位護士,護士拿著尿袋,林簡這種情況隻能躺床上解決,哦買噶的,這so尷尬啊。
算了算了,總比尿床上好。
“你,給我到外麵去。”林簡看見陸常年正努力憋著笑,這又是丟了第幾次臉了。
護士把尿管接上後,打趣道,“這有啥害羞的,隔壁房的男朋友還親自動手呢。”
要陸常年動手的話,這不隻是林簡想死的事了。
“我們才剛開始,放不開放不開。”林簡捂著胸口,裝作一臉害羞的樣子。
“不過也是,唉,要是這種的話,不結婚都難以收場。”護士姐姐幫林簡提上了褲子。“大學生了吧,看你們在看精神專業的書麼。”
“是的。”林簡點點頭。
“那也算半個同行哦。”護士姐姐收拾著東西走,打開門後,對屋外發著呆的陸常年說:“小夥子進去吧,你女朋友好了。”
陸常年點點頭。
關了門淡然道,“你又在胡說些什麼。”
林簡抬頭乖乖道,“行了,我錯了。”頓了頓露出笑眸,“不過你怎麼不否認啊。”
“無關緊要,懶得說。”陸常年坐上床,“你,憋了很久了?”
林簡頓時窘迫起來,理著頭發借此來擋臉,然後點點頭,“那個,我,我,你要不給我忘了吧。”
“人有三急,這很正常,再說。”陸常年低頭笑了笑,“你又不是沒憋過尿。”他加重了尾音。
林簡想起之前脫了鞋奔廁所的畫麵,再看著眼前這個幸災樂禍的男人,腦中起了個念頭,要不殺人滅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