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風停了。
終於,林簡鬆開手,她癱在地上大笑,笑著笑著就哭了。
她喘氣,泣不成聲,胸口起伏,難以平息。
她將她十多年來的苦楚都哭儘。
“你這真是不給我留個機會。”裴知從黑暗裡走出,他踹了腳地上的屍體,屍體翻了個麵,舌頭吐在外麵收不回去,那雙眼睛依舊睜得死大。
林簡環顧四周,梁程好像把她背到了一個廢樓。
她呼氣平複下來,擦了把眼淚,袖口沾著血和泥土。
“抱歉,一時激動,沒給你留個地。”林簡望了眼斷氣的梁程,想起與裴知的承諾,她仰頭笑,“實在不行,你再踹他幾下,再捅他幾刀。”
她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匕首,遞給裴知。
裴知看了眼刀,搖頭。
餘光中匕首上沾滿血,林簡又把它扔到地上,她拍了拍手起身。
訕訕而笑,“得,忘了裴老板有潔癖。”
她掏出手機,醫院群裡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劃到電話鍵盤,又抬頭看向裴知。
“你確定你都做乾淨了?”
“你覺得我會有什麼失誤麼。”
“裴知,彆太自大。”林簡嘴上說說,但鍵盤早已打好號碼,嘟的幾聲就被接通。
林簡扯了扯嗓子,哆嗦地喊了幾句,“救命,你們快過來,這裡有個精神病要殺我。”隨後在裴知的提示下報出地址。
她掛完電話,咳嗽幾聲。
她抬頭看見裴知在對她笑,裴知那老狐狸每次笑都狡猾沒什麼好事,但此刻不一樣,他連帶著眼睛都是笑意。
如天上的星星點點。
“既然大仇得報,老朋友,擁抱一下。”
林簡攤手無奈,嫌棄地扯著自己占滿血的衣服,“裴老板,你也不看看我這一身血,怕你這潔癖……”
不等她吐槽完,裴知便笑著大步走來,一手將她攬在懷裡。
“老朋友,下輩子,就彆當朋友了。”
他黑色的西裝上有股檀香味,林簡能感受到他收在胸口的佛珠,硌得慌。
佛珠在跳動。
林簡愣了片刻,
她大方伸出手搭上他的背。
“老朋友,該彆離了,警察就要來了,小心荊席把你抓進去。”
裴知鬆開她,他眼裡有看不清的慍色,他伸手將小姑娘的發絲彆到耳後,低笑,“是啊,該彆離了。”
裴知走時將梁程口袋裡的葡萄糖換成鎮定劑,他走進黑暗,點燃一支煙。
林簡則找了個角落蜷縮,她望著天邊又出現的月亮,跟那年的月亮一樣圓。
她的黎明,就要來了。
麵前突然出現一雙腳,黑影擋住月亮。
“你怎麼來了。”林簡苦苦一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他。“你想告發我麼?”
陸常年蹲下,他溫柔地抬起她的手掌,輕輕吹走陷在傷口裡的沙子。
“我隻是擔心你。”他搖頭,“林簡,我永遠不會擋你的路。”
“我是故意要殺了他的。”林簡定定地看著他,陸常年跟她不一樣,他最一本正經,最遵守規則,“你說過的,犯了錯就要付出代價。”
“我尊重你所有的選擇,我隻是生氣,你怎麼那麼不愛惜自己,要是有什麼差錯,我們說好的歲歲年年呢。”陸常年的聲音愈來愈凶,這是他第一次無法克製自己的理性。
林簡低頭,一言不發。
樓外警笛呼嘯,陸常年揉了揉她此刻亂糟糟的頭發。
“好了,下麵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警察局,林簡一直蜷縮在凳子上顫抖,話都是陸常年在說。
警察翻查著梁程的資料,看了眼梁程的暴行後,同情地看向林簡也沒再說什麼。
案子草草下結論,林簡正當防衛,隨後釋放。
林簡提出她想去洗個澡,溫熱的水洗去她身上的血漬,洗去她的過往,此後皆是雲霄。
她穿上陸常年備好的衣服。
天亮了,走出警察局的那一刻,刺眼的光在樹枝間閃閃發亮,枝頭的鳥嘰嘰喳喳地叫著,她的黎明徹底到來。
林簡微眯著眼,
她看見荊席,兩人相視一笑,他穿著便服,臉上的刀疤從那之後便是他的榮譽。
他們擦肩而過,林簡想起數年的夜晚,他與她一同幫何依製服歹徒,他那時鼓著掌誇獎她好身手。
一切都恍如隔世,所有人都成長了。
她和陸常年的婚禮如期舉行,陸林銳那個臭小子真給他當了個花美男,他送上戒指。
林簡與陸常年在神父的指引下宣誓,交換戒指。
她將花球拋給何依,祝何依跟林序早日修成正果。
省得林序那糊塗東西找她麻煩。
俞楠的肚子大了,她被傑克攙著,聲情並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朗讀八百字小作文。
林簡怕她出什麼事,趕緊讓傑克把她攙下去好吃好喝坐著。
並叮囑著千萬彆給她喝酒。
林簡勸著彆人,自己倒是喝成爛泥。
陸常年把林簡扛到臥室,她癱在床上,閉眼搖晃著手指。
口齒不清道,“陸常年,我今天不想跟你做,明天再說。”
陸常年滑開她的禮服拉鏈,她難受地扭動腰肢,“你這樣,倒顯得我趁人之危。”
“你本來就是,衣冠禽獸。”
陸常年笑,他把她身子翻了過來,解開她的抹胸,“乖,我給你換好睡衣。”
月光如注,陸常年吻在她的額頭上。
“晚安,親愛的。”
此後經年,再無生離,隻有死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