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籃球登山與柳柯無關,他的暑假是醫院、針灸、電療,以及形影相隨的許澤業。
柳柯被紮一腦門細針,手指轉動旋紐調節電療強度,針尖突突跳動,許澤業一錯不錯地注視著。醫護人員是熟人,早習慣許澤業盯弟狂魔的角色,放任他在治療室守著。
蟬鳴起起伏伏交響,柳柯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許澤業拉上窗簾,接一杯溫水遞到柳柯唇邊。紙杯隨柳柯吞咽的動作,小幅度調整,還剩一點,柳柯撇開頭,不喝了。
許澤業將就他用的紙杯,再接一杯,自己啜上一口。
一室安靜被突如其來的電話鈴打破,嚴齊來電,鈴響快結束,柳柯才不緊不慢地接起。
-幾點見
-還要身份證?
-我是真沒帶在身邊
-傑士邦?哪幾個字,你發我一下
-他跟我在一塊兒呢,怎麼了,笑什麼
-嗯,好,一會兒見
許澤業百度完傑士邦是什麼,道:“不許去。”柳柯不鳥他。
不想丟麵子,才嘴快答應,本來有點猶豫,許澤業一開口,他還就非去不可了。
治療結束,柳柯借口上廁所,百度取經。許澤業狗皮膏藥一樣跟在後麵,柳柯煩他煩得要死,脫口就罵,上廁所也跟,變態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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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澤業釘在原地,退出去,又接一杯水,到樓梯口透氣。
四十來歲的一男一女在樓上一層爭吵,語氣很凶。男人說:“之前在網上被騙,現在倒好,專科醫院騙得更多。”
儒雅的女聲接上:“你以為都是華佗再世,觀世音菩薩,吃一兩次藥就好了。”
“我預計兩三萬就能治好,結果說要三個月才見效,還不保證能治好,拿藥治療一次一千五,這誰治得起。”
片刻沉默後,女人道:“還好花的是我自己的錢,沒讓你出。”
“你賺那點夠嗎,你以為,你還真是很有本事很有主見,”男人接收到女人的停頓,改變風向,“不是錢不錢的事,算下來至少十來萬,還不一定能治好,這擺明了是坑錢的啊。”
“網上買的藥我都吃了兩個療程,兩個月,這邊我才來幾天。”女人欲言又止。
“我不是舍不得錢,說了我出,又不是拿不出。”男人聲音雄厚,極力自證清白。
女人恨他一眼:“你出?你拿什麼出?”
“我卡裡還有九萬嘛,我隻是說先試一個月不是說不讓你治,效果不好的話是該考慮換一家噻。”
隨之而來,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那是你爸養老的錢,不是你的!”
急促的腳步咚咚下樓來。許澤業不避不讓,手裡紙杯攥出千溝萬壑來。
“唉我說你講不講理啊,幺妹兒,幺妹兒,”男人揉搓自己右臉頰,堂而皇之惱羞成怒,“兒子馬上要上大學了。”
女人嬌小玲瓏的背影直挺如鐵板,猛地停住腳步時馬尾還在晃蕩,後又抬步往前,隻是被追上前的男人攬住肩膀,按壓住了作為獨立個體的怒火。
“小許你哪兒不舒服嗎?”醫護人員路過,覺察許澤業臉孔煞白。
許澤業伸手示意無礙,捂著絞痛的胃部找個位置坐下,翻江倒海的惡心湧上喉間。柳柯出來時,許澤業已經擦淨額頭泛出的薄汗,顴骨處暈出淡淡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