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時李明發現排氣扇正對樓梯口,想敲門說一聲,不知道怎麼表達好,一邊下樓,一邊發消息,刪刪改改:
-排氣扇裝樓道裡,你小子是想烘死誰
-我們家夏天裝的,樓道跟桑拿房一樣
兩分鐘後,李明發來找他爸要的裝機師傅號碼。
-推薦個靠譜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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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大地,草木抖落寒霜,嬌花塗抹可親可近的顏色,李霖在三尺講台上苦口婆心:“就剩一百來天了,都打起精神來啊,寒假沒玩夠的憋過這一百天,愛怎麼玩怎麼玩。但也不是說,為了高考就要廢寢忘食嘔心瀝血啊,身體第一,有不舒服的隨時跟我講,情緒不好的也一樣。就這些,下課。”
桌椅磕碰聲與騷動的人語同時響起,柳柯閒來無事描摹著窗台上那株君子蘭,用直尺齊邊撕下,拿起來欣賞。李明猜是糞。柳柯一巴掌把畫拍他臉上。
“乾嘛呢?”去而複返的李霖,朝他倆看。李明剛要告狀,聽見李霖說:“不要浪費紙,一年有多少棵樹為你們而死你知道嗎?三千八百五十萬!”
李霖補充道:“這周五也就是明天,學校組織出去誓師,你們都聽說了吧。不知道的我現在明確說明,備好雨傘雨衣和午飯,穿方便爬山的鞋子。明天要是有誰因為鞋子崴了腳,後果自負啊。”
許澤業摘下覆在李明臉上的草稿紙,提醒他呼吸。李明直譯李霖的話為不用上課,不用寫作業,連放三天,顧不上生氣,硬生生誇出一句:“仔細看還是很有藝術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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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城邊上有一堵盜版長城,學生們爬上去,年紀大的老師抄近路開車上。天氣預報這回沒跑偏,帶著鬱熱的雨水在客車窗戶上滴成錯落的線。
下車時,雨知趣地小下去,撲在臉上霧蒙蒙像加濕器。
李明從包裡翻出三個顏色打眼的塑料薄膜質雨衣,獻寶似的給柳柯、許澤業一人塞一個。南瓜橘、熒光綠、芭比粉,他仨穿上活脫脫果凍三劍客。
“哪來的?”柳柯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
“之前去歡樂穀玩買的。”
“當時怎麼沒穿?”
“我買來收藏的,你不覺得顏色很好看嗎?”李明瞄一眼望過來的李霖,“她這意思是讓我給她一個嗎?沒多的了,就仨。”
“應該不是。”柳柯很佩服李姓男子的腦回路。
“不舒服的話及時告訴我,”李霖站階梯上放話,目光帶過柳柯,沒有停留,“我不會嘲笑你們的。”
隊伍裡,李明挨在柳柯耳邊說話:“你一會兒裝暈倒我懷裡,我扶著你,咱一塊兒坐車上去。”
柳柯覺得可行,勾一下他哥的手指,問:“你爬嗎?”
他哥點頭,說就當鍛煉身體了。
“唉你放心,我肯定接住你,你放心倒。”李明還在他耳邊叨叨。
柳柯陰沉沉答他:“來都來了,交了門票的,坐車多沒意思。”
“就十塊錢,哥轉你行不?”李明扯著柳柯衣袖央求。
柳柯搖頭。
“湊個整,一百。”李明繼續扯他,質量感人的塑料膜變得稀薄。
柳柯加碼:“一個億。”
雨衣左邊袖子被拽掉,李明佯裝無事發生,火速撒手。
半途中,雨點狂舞,李明被淋得麵目潦草,仿佛災難片裡觸目驚心的一幕,上氣不接下氣地感歎人生:“我媽怎麼就沒給我生個哥哥。”
嘴裡嘀嘀咕咕思忖著:“唉不對,表哥能把他弟打死。”他駐足仰望往上攀爬的兩人,許澤業將傘壓得低,向柳柯一側傾斜,柳柯的手握在他哥腕上。
怎麼看怎麼怪。
耳後傳來班上半公開狀態小情侶的打鬨聲。男生要攬著女生走,女生讓他好好走,注意看路彆摔了。男生勉強答應,說那你拉著我。
“我拉著你,你怎麼撐傘?”女生疑惑。
男生撒嬌:“哎呀,就,就這樣。”男生把女生的手牽來搭在自己撐傘的臂上,款款路過李明。
一顆圓潤清潔的雨滴,砸進李明眼睛裡,他眨動眼睫毛,狠狠超車,追向前:“唉我去,你倆都不帶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