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小憐陌生而甜蜜的聲音,讓邵遠年像一條被牽住的狗,被迫放慢腳步,重新走在她身邊。
怎麼回事?
他想不明白。
此時此刻,她的一舉一動裡展露的,似乎與生俱來的甜美,是邵遠年從未見過的另外一麵。
簡直像個陌生人。
這根本不是湯小憐會有的反應!
湯小憐總是低著頭,即使突然被邵遠年拋下也不會叫喊、不會追趕,她隻會慢慢的走到他們的老位置坐下,在邵遠年對麵沉默地吃飯,連一句“為什麼”也不問。
那個怯懦的、怕被人注目、怕被傷害而拒絕一切的湯小憐,仿佛永遠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裡不敢見光的湯小憐,才是邵遠年熟悉的湯小憐。
他把那個湯小憐佩戴在胸口,在學校裡招搖,用她的陰沉與不合群襯托出自己的高大,將彆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看,他邵遠年性格多好,多親切、多完美、多友愛同學,誰要是討厭他,那可太說不過去了。
邵遠年從來不戴任何首飾,因為湯小憐就是他最好的配飾。
而現在,在她身邊,邵遠年反而成了一個配角。
當他們坐到一餐廳角落裡的老位置,這個從來無人問津的角落,周圍的座位竟然很快被坐滿了。
他們全都是衝著湯小憐來的。
甚至祁日佑也在其中。
邵遠年從祁日佑以及周圍同學投來的目光裡,讀懂了一件事。
他們看他,不是像以前一樣覺得他值得同情和欽佩——因為他願意和誰都不喜歡的湯小憐相處——相反的,他們是在羨慕他。
羨慕他可以和湯小憐坐在一起吃飯。
現在,湯小憐不一定是全校最受歡迎的人,但短時間內,她絕對是全校最受矚目的人。
她可以隨便選任何人陪她一起吃飯,但她仍然選擇了邵遠年,並沒有邀請其他同學加入。
真了不起!——也真可憐啊,湯小憐。
她以前就和邵遠年是好朋友,所以即使突然變得受歡迎了,也不能把他扔在旁邊,去認識點新同學,明明他們都那麼想和她交朋友、那麼想坐在她旁邊,和她一起吃午飯!她卻不感興趣,隻讓邵遠年陪。
他們不比邵遠年要好多了?乾嗎非要邵遠年呢?
有這種想法的人裡,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坐在斜對麵那一桌的祁日佑。
祁日佑坐在那裡,英俊而傲慢的麵孔上,寫滿了不滿。
邵遠年不知道這位大少爺為什麼會跟來。
總不可能是喜歡湯小憐吧,那太難以想象了。
可祁日佑演技是那麼的拙劣,隨便誰來,一眼都看出他的不滿隻是故作,其實心裡並不生氣。
到底怎麼回事?
就算直接去問祁日佑,他也回答不出他為什麼會來。
他隻是順著人流跟著湯小憐走了一段路,不知不覺就進了餐廳、排在湯小憐旁邊的窗口打了菜,又不知不覺跟著她往餐廳的座位走,僅此而已。
等湯小憐到了位置、坐了下來,他要是繼續站著,就顯得很傻,隻好慌忙在離湯小憐不遠的那桌坐下,裝作若無其事。
祁日佑的身體比大腦行動的快多了。
在他本人意識到他究竟想要什麼之前,身體已經誠實的向她靠近,反而他的腦子轉不過來,導致他會嘴硬的跟自己的兄弟範家駿和劉铖說:“誰看湯小憐了?我就是想嘗嘗一餐廳的菜。怎麼,不行啊?”
他明明就在看湯小憐。
不僅如此,湯小憐與邵遠年的相處,還把他看得咬牙切齒。
湯小憐似乎有點怕邵遠年,她怯生生的,說話時,時不時會看一眼邵遠年,似乎非得從他那裡得到確認的回應,哪怕是一個簡單的點頭也好,她才敢繼續說下去。
唯有這怯生生的眼神,讓邵遠年能在她身上找回一點湯小憐的影子。
而這隻不過是宋映真的壞習慣。
她對待邵遠年,像對待以往的補習老師,那遊刃有餘到處交朋友的能力全然排不上用場,反而每說一兩句話,都得向補習老師確認,她沒說錯話,這道題就是這樣解沒錯,如此才安心。
她的小心翼翼,看起來像非常在意。
祁日佑覺得這個畫麵真是礙眼。
以往,湯小憐也是和邵遠年一起吃飯,這件事祁日佑隻是聽說,從沒親眼見過,現在親眼見到了,才覺得...
不爽。
哪裡都不爽。
如果不是自尊心作祟,祁日佑差點要端著餐盤到湯小憐那桌去,聽聽她和邵遠年到底有什麼好聊的。
一言不合就不理祁日佑,和邵遠年倒是說個沒完,湯小憐該不會以為邵遠年是什麼好東西吧?
和誰都能做朋友的,除了罕見的、極端富有個人魅力的天才人物,剩下的全是偽君子。
邵遠年肯定就是個偽君子。
祁日佑絕對很快就能抓住這個偽君子露出的馬腳。
他認真觀察。
坐在祁日佑旁邊的範家駿卻差點打斷了祁日佑的觀察。
範家駿是標準10G衝浪選手,吃飯全程舉著手機,消息最靈通,這時,他用胳膊肘搗搗祁日佑,驚訝的說:“哎哎,佑哥,湯小憐上熱搜了。”
範家駿聲音很大,這句話不止祁日佑聽到了,不遠處的邵遠年也聽到了。
範家駿接著說:“話題是同明高中校園霸淩——炒,直接熱搜第一!誰買的?牛批啊。學校要倒黴咯...”
一副瞧出殯的不嫌殯大的語氣。
和周圍的人一樣,邵遠年立刻掏出手機確認範家駿的話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