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用了超過三瓶的藥物。
即使不是湯小憐真正的監護人，聽到這樣的話，一陣沉重的疼痛仍襲上沈凝輝心頭。
沈家是醫藥和醫療器材的龍頭企業，對於藥物過量和特護病房這種詞彙，作為董事長的沈凝輝再熟悉不過。
因為湯小憐有自殺風險，才需要被轉入特殊的病房。
特護病房裡，所有家具、陳設等東西都被固定在原位，窗戶、水龍頭之類的設施也有特殊設計，保證絕對不會對病人造成任何傷害，也不會被病人用於自殺。
湯小憐今年才多大來著？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沈凝輝記不清湯小憐的年紀，但沈凝輝記得湯小憐來到沈家的那一年。
之所以選擇雇傭老湯做沈家的園藝師，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那時沈西文吵著想要一個妹妹，恰巧，前來應聘的老湯，女兒湯小憐和沈西文年紀相仿，又由老湯這個單親父親撫養長大，使沈凝輝動了惻隱之心。
湯小憐跟著老湯來沈家的那年，才八歲。
容貌秀麗的小女孩，怯生生的，那麼怕人，輕輕拍一下她的肩膀，也會把她嚇到，這麼多年一直沒能把她養熟，湯小憐就那麼躲著人，悄悄的長大了。
聽說，湯小憐成績是很不錯的，園藝師的女兒，能和沈西文一起在同明高中念書，還享有學雜費全免的特殊待遇，背後不知付出了多少努力。
這樣的小女孩，怎麼會選擇...
哪怕聽懂了醫生的言外之意，沈凝輝還是忍不住再次確認：“醫生，你的意思是，小憐她...”
自殺，這兩個字，多麼難說出口。
究竟因為什麼？——是校園霸淩嗎？
湯小憐在廣播站說自己遭遇了霸淩的那天，沈凝輝也在場，還在同明高中的校長麵前為她撐了腰。
沈凝輝以為，這麼勇敢又自信的女孩子，是不會有過激的想法的。
現在看來，恰恰相反。
或許，正是先有了過激的想法，並嘗試自殺未遂後，湯小憐才變得勇敢。
一種不得不的勇敢。
畢竟，如果她自己不站出來，還有誰能保護她？老湯嗎？
以同明高中的生源，老湯實在是螳臂當車。
想到這些，電話這頭，沈凝輝無聲的歎了口氣。
也怪不得湯小憐被送到醫院後，沒有選擇和老湯聯係。
即使把這件事告訴老湯，也是平白讓老湯擔心而已，毫無意義。
湯小憐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啊...
懂事的甚至令人心酸。
沈凝輝感慨著，聽醫生把剛剛沈凝輝自己沒能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是的，我們認為湯小憐有自殺風險，所以，我們這邊是建議儘快把她轉入特護病房，並對她進行二十四小時的陪護。急性心肌炎的治療可以在特護病房裡同步進行...”
沈凝輝深吸一口氣，捏緊了手裡的簽字筆：“好的，我知道了，我這邊儘快安排。”
既然湯小憐不想聯係老湯，選擇了向她求助，沈凝輝不吝於幫湯小憐一把。
“先給小憐轉病房吧，心理介入也安排一下。我這邊有事，現在過不去，我會安排護工儘快過去陪床，麻煩你們多操心了。”
將轉病房的事簡單的安排了一下，沈凝輝掛了電話。
這個意料之外的醫院來電，令她稍稍有些失神。
她坐在辦公椅上，簽字筆一下下敲著辦公桌。
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裡，一時間隻剩下這‘噠噠’輕響的聲音。
沈凝輝想，湯小憐，這個就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小女孩，竟悄無聲息的選擇了自殺，若不是出了意外被送到醫院，誰也不知道湯小憐曾做過這種傻事，多令人心痛！
但心痛是最無用的。
沈凝輝的作風是儘量想辦法解決問題。
沈凝輝工作繁忙，現在還在外地視察分公司的情況，再為湯小憐心痛，也不可能親自趕去醫院，可這種事，交給外人辦也不合適。
讓沈東科處理吧...
這麼想著，沈凝輝打給了沈東科。
雖然沈凝輝知道，沈西文就在醫院，甚至就在湯小憐病床邊——否則，湯小憐也不會用沈西文的手機給沈凝輝打來電話了——沈凝輝仍沒有考慮給沈西文也打個電話，叮囑兩句。
在沈凝輝眼裡，正值叛逆期的沈西文，恐怕派不上什麼用場。
事實似乎也確實如此。
聽到湯小憐住院的真相，沈西文站在病床邊，許久做不出反應。
他並不比沈凝輝更早知道湯小憐的狀況，也是在剛剛，從醫生講電話的隻言片語裡，他明白了究竟怎麼回事。
甚至顧不上追究她打電話時稱呼對麵的人為“阿姨”，而不是“老湯”，沈西文定定的看向病床上的宋映真。
宋映真躲避他的目光。
她不再抬起手要他牽一牽了，而是垂下頭，可憐巴巴的，看起來和小時候那個膽小怕生的女孩子一模一樣。
陣陣尖銳的心痛，在沈西文胸口拍打。
過了十幾秒，又像是過了許久，沈西文乾澀的開口，問：“...什麼時候？你是什麼時候吃的...？”
連“藥”這個字，都說不出口，仿佛那不僅是湯小憐的傷疤，也是沈西文的。
因為她就生活在他身邊。
同一個屋簷下，沈西文竟毫無察覺，她曾悄無聲息死去。
隻是這麼想一想，就身如火燒。
宋映真難得心虛的說：“就是、就是...前幾天...”
沈西文追問：“前幾天？——哪一天？”
宋映真支支吾吾。
她還沒有完全恢複，本就不怎麼好的記性，變成了一團漿糊，就算是掰著手指頭數，一時也數不明白。
但是，具體是哪一天，無需她再細說，沈西文想了起來。
前天傍晚，沈西文從輔導班回來，破天荒的聽到湯小憐主動與他打招呼。
就是那一天，她突然的改變了。
她甜甜的招呼他說“回來啦”，一路跟著沈西文走去餐廳，坐在他對麵陪他吃晚飯，還從他盤子裡偷車厘子和蝦仁吃。
那時她嬌憨可愛的模樣，一度讓沈西文忍不住揚起嘴角，可現在想起來，隻剩心痛。
改變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恐怕就是在那一天的下午，湯小憐選擇了服藥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