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真百無聊賴的躺在病床上。
電視上播放著的紀錄片,是病房裡唯一的聲音。
因為昨天下午和沈東科的交談,令她又有一次心律失常發作、不得不進行搶救,因此,能來探望她的人員和探望時間,被醫生嚴格限製了。
這幾天,沈東科被禁止探望,作為兄弟的沈西文也受到牽連,將她的日常用品送來病房之後,沈西文同樣被醫生趕走了,話也沒來得及和她說一句。
不止如此,為了避免其他消息對她的心情產生影響,醫生甚至禁止宋映真使用手機——同明高中這一屆高一一班的學生被全體開除的消息一經公布,引起了軒然大波,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各個社交平台上各方混戰,對於這種處理方式、對於這種處理方式背後潛藏的意思,所有人議論不休,以宋映真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的反應來看,顯然,此時的她不適合接觸這類新聞。
於是,宋映真在病房裡,不能吃東西,不能隨意下床散步,沒有人可以聊天,沒有手機用,簡直像在坐牢。
宋映真第無數次發出歎氣聲。
醫生的要求實在嚴格。
還好,上午有一小時探望時間、下午也有一小時探望時間,不知誰會來看她?
養父養母昨天在外地工作,趕不回來,但今天總該能來了吧?
宋映真盯著鐘表,滿心期待。
九點五十分時,護工果然走進病房,說:“有人來看你了。他說他叫祁日佑,是你在十三班的同學,也是你的好朋友,是老師讓他來給你送作業的。你願意和他見麵嗎?如果你願意,我們就讓他登記進來,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說你在休息。——彆勉強自己。”
來的不是養父養母,宋映真有點失望。
但有人來,總比她一個人在病房裡發呆要好太多了。
就算是來給她送作業的...
宋映真呶起嘴,不情願的說:“...讓他進來吧。”
祁日佑竟然給她送作業!
太壞了吧!
都住院了還要寫作業,什麼人間疾苦!
宋映真打算給等下進門的祁日佑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可是,當探望的人走進來,她努力拗出來的眼神一下子破功了。
宋映真驚訝地看著那個人。
來探望她的,確實是一個祁日佑差不多身高、差不多身材的男生,他戴了一頂寬邊的黑色漁夫帽,遮住了發色,身上整整齊齊穿著同明高中的校服,規規矩矩背著書包,說他是她的同學,絲毫沒有可疑之處。
他也確實是她的同學。
隻不過,他不是祁日佑。
他是邵遠年。
邵遠年為什麼要假裝自己是祁日佑?
宋映真臉上明明白白寫著這個問題。
可邵遠年還沒聽到護工出去的關門聲,他不能讓護工聽到宋映真問出這個問題——他不能讓護工發現他身份可疑。
被護工發現,邵遠年肯定會被趕出去。
邵遠年不得不將手指豎在嘴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示意宋映真不要開口。
宋映真順從的點了點頭。
畢竟是原主湯小憐最好的朋友,來探望她,再正常不過,至於為什麼要冒充彆人...
能為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好玩吧。
宋映真單純的小腦袋想不出糟糕的可能性。
她這樣一如既往的順從,給了邵遠年一點底氣。
他稍稍挺直了背。
護工從背後看了他們一會兒,因宋映真表情平靜、略帶愉快之色,很快,護工離開了病房,坐到外麵的會客室裡,等待探望結束。
房間裡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邵遠年鬆了一口氣。
將所謂裝著老師讓他帶來的作業的書包丟到病房裡的沙發上,他摘掉帽子,走到病床邊。
這時,宋映真才發現,邵遠年臉上有一種強烈的疲色。
好幾天沒休息好那樣,他的臉色發灰,原本溫和的笑臉,也因此顯得有些陰沉。
正在住院的宋映真的臉色都比他好!
邵遠年也發現了這一點。
她散著頭發,半靠在床頭,姿態舒展而自然,經過一晚的休息和治療,她的狀態已經好轉,她的皮膚煥發著淡淡的光澤,醫院潔白的被子將她包裹住,像一隻蚌包住一顆圓潤的珍珠。
珍珠的光芒,比鑽石要溫柔許多,可邵遠年仍覺得刺眼。
他一晚沒睡而泛著血絲的眼睛,愈發感到乾澀。
壓抑住複雜的心情,邵遠年努力露出最討人喜歡的笑臉,用最溫和的聲音說:“你恢複的不錯,是嗎?——聽說你住院了,大家、我,我們都很擔心你。幸好沒事。是溺水了嗎?”
邵遠年還不知道她住院的原因。
不確定她是否想讓彆人知道她曾自殺這種事,沈東科封鎖了消息,她住院的原因,對外界來說,仍是一個謎。
如果沈東科能進來問問宋映真的意見,他會知道,她並不恥於將真正的原因讓大家知道。
做出自殺的選擇,又不是她的錯。
那隻不過是一道傷口,證明她曾受到過傷害,沒什麼羞於見人的,如果有人知道真相後,對她產生偏見,那是那些人的問題,不是她的。
於是,宋映真搖搖頭,坦誠的說:“我沒溺水,我會遊泳的。是心臟問題。”
“心臟問題?”
“嗯。我、前幾天吃了太多藥,把心臟搞壞了。醫生說我心肌受損了,不應該劇烈運動,但我去上了遊泳課...”
聽完她解釋前因後果,邵遠年沉默了片刻,之後,輕輕地,他問:“...你自殺了?”
這段時間裡,第一次有人直白的將這個問題問到宋映真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