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次探望(2 / 2)

她以為她最可愛 蕭瑁 5314 字 10個月前

她點點頭:“嗯,是呀。”

邵遠年窺探她的臉色。

她承認了,承認的那麼輕快,仿佛痛苦並不存在,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羞慚或不安,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正常人一樣,那雙平靜的黑眼睛,像一麵鏡子,照出邵遠年自己的驚懼和惶恐。

他多希望她隻是不會遊泳而溺水了,那樣,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可是,假如她因校園霸淩而嘗試了自殺,他還怎麼向她祈求原諒?

要知道,她背後的人,那位沈家的大少爺,有能量到可以將同明高中一整個班級的人說開除就開除,甚至一點緩衝的時間也沒有,昨天下午,一班的所有人就在安保的押送下收拾行李離開學校,他們求告無門,邵遠年親眼見到那些一班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學生們賴在學校大門口不走,打電話向父母哭鬨,得到的卻是無能為力的答複,哪怕他們想辦法找到醫院來,也見不到湯小憐本人,這樣強硬的手腕,令人心生畏懼,來之前,邵遠年已經做好跪地求饒、哭訴的準備了,可是,好不容易見到她,卻聽到她承認自殺。

邵遠年意識到,他們——他不可能被原諒了。

真正關心她的人,沒人能忍受曾這樣傷害過她的一班學生,繼續若無其事的生活。

尤其是,當她和那些關心她的人,真正有能力做到讓這些霸淩者受到製裁時...

邵遠年還以為她隻是虛張聲勢,根本做不到!

結果,他站錯了邊。

被開除將是定局,以後,說不定還有更嚴重的處理。

邵遠年乾的那些事,傳播的那些流言,真的毫無痕跡嗎,真的能夠逃脫警察的調查嗎?說不定,被開除後,他還會被起訴、拘留、甚至留下案底...

這些恐怖的念頭,像一塊冰冷的鐵,墜在邵遠年腹中,每一秒過去,這鐵塊都變得愈發沉重,讓他幾乎無力負擔。

邵遠年絞儘腦汁的想出話來說,他努力對她表示關懷,希望能挽回什麼:“你、你現在沒事就好。沒想到你會...做出這種事。這會對你身體有什麼影響嗎?要住院多久?要是住院太久了,學校的課程,可能會跟不上。我可以幫你補課...”

過去,邵遠年曾對她展露的惡意,宋映真經驗太少、無法分辨,可是說到關心,宋映真就是專家了。

她太知道,被愛是什麼感覺,於是她輕易的看出來,此刻,邵遠年給出的,不是真正的關心。

他的關懷那麼的稀薄,像一杯兌了太多水的蜂蜜水,幾乎嘗不出甜味。

對湯小憐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甜了,可對宋映真來說,這算什麼?

她皺起眉頭,不滿的問:“你真的想知道對我身體有什麼影響嗎?”

邵遠年一時失語。

他究竟是關心她,還是關心他自己?

這問題不必問,答案已太明顯。

宋映真繼續說:“我覺得,你就是隨便問問。你根本不想知道我怎麼了。——你根本不關心我。我說我自殺了!你...”她直視著邵遠年,揭開他以為他偽裝的很好的畫皮,“你連眼睛也沒眨。你不在乎。為什麼?”

說著說著,宋映真終於想起了自己最開始的疑問,她追問:“而且,你為什麼要說你是祁日佑啊?”

“因為...”

在宋映真明亮而直接的注視下,邵遠年深吸一口氣,吐露實情:“因為如果我說我是一班的邵遠年,我根本進不來、見不到你。”

他的這句話,比起剛才浮於表麵的關心,要真情實感多了。

那些不甘心、那些強行壓抑的憤怒和焦慮,滿的快要溢出來。

可惜,這些,宋映真就感受不到了,她歪歪頭:“嗯?進不來嗎?”

邵遠年以為她在假裝:“你不知道?”

他以為,她是在逼他親口說出他遭到的冷遇和驅趕,以此獲得踐踏他的快樂。

像劊子手逼犯人自己砍自己那樣,像上次她眼睜睜看著他被一班那群霸淩者拖走毆打那樣,她就喜歡一臉無辜的看著他痛苦。

這又是她對他的報複嗎?

邵遠年艱難的說:“因為校園霸淩的事,同明高中的學生,都不能進來探望你。有很多一班的同學來找過你,想向你道歉,想讓你不要讓學校開除他們,他們願意配合調查了。但是有安保在外麵,醫生和護士也很重視,他們都被趕走了。我也被趕走了。”

宋映真一點也不知道有好多人來看她。

就算是一班的,也可以放他們進來,她很想問清楚他們究竟乾了什麼!為什麼不讓他們來!

心電監護儀突然急促起來的“滴滴”聲,令宋映真緊張的看向監護儀的屏幕。

按照醫生教的方法,她規律的吸氣、呼氣,生怕又心律失常,引來醫生,把她拉去搶救,那她恐怕要被管的更嚴了。

在她旁邊,邵遠年繼續說:“我們都不被允許進來見你。隻有祁日佑...可能因為是他把你送到醫院的吧。——我也是沒辦法,我打聽了很久才知道,隻有假裝是祁日佑,才能進來見你...”

“是嗎...”

“是。我也是一班的,我也進不來。想見你,隻能...”

宋映真這才想起來:“對呀,你也是一班的...”

片刻的停頓後,邵遠年又說了一句:“我也被...開除了。”

“你也被...”宋映真仰起臉,呆呆地看著他,“開除了...”

這才是邵遠年來探望她的目的。

不想被開除,才是邵遠年的真心話。

他不關心她是否住院、為什麼住院,哪怕聽說她自殺了,邵遠年關心的,也不是她曾自殺的事實,而是,她的自殺會使得她背後的人不願放過傷害她的人。

這些人裡,也包括,邵遠年。

他想要她的原諒,他想要繼續在同明讀書,他光明的未來,不能就這樣毀於一旦...

這些話,在邵遠年胸口沸騰,一時,卻說不出口。

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對著沈家的大少爺沈東科跪地求饒,要他把頭磕破也不在話下,可是,麵對湯小憐,總有一絲絲礙事的自尊,使得在她麵前彎下腰去,變得那麼的痛苦。

邵遠年陷入了掙紮。

病房裡,一時變得沉寂,因為他的話,讓宋映真也陷入了思考。

她努力轉動著腦筋,試圖判斷,邵遠年究竟是好是壞。

他是原主湯小憐最好的朋友,日記裡清清楚楚這麼寫著,他們一起吃飯、一起上課、一起去圖書館,他應該是好人。

可是,一班那些被開除了的學生,無疑又是曾霸淩過湯小憐的壞人,這麼判斷,他應該是壞人。

她迷茫的看著邵遠年。

他也霸淩過湯小憐嗎?

宋映真把這個問題問出了口:“你被開除了。所以,你也霸淩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