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他和沈凝輝說話時,似乎有人躲在走廊裡偷聽。
然而,安靜的走廊裡,沈西文並沒聽到遠去的腳步聲,或咚咚咚的下樓聲。
或許,隻是他的錯覺吧...
沈西文搖搖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兩天後,周一的上午,沈輝生科製藥的工作人員,按時來到沈家大宅。
他們順利在宋映真的房間裡采集到了足夠多的材料,但是,老湯的房間,卻驚人的乾淨。
乾淨到讓采集人員一無所獲。
床上沒有床單被套一類的東西,光禿禿的一張床墊,上麵什麼也沒有。
地板光可鑒人,浴室裡沒有梳子、沒有牙刷、沒有任何個人物品,甚至連下水口,也像從沒被用過那樣嶄新,找不到任何毛發殘留。
整個房間給人以一種怪異的感覺。
采集人員摘下口罩,嗅了嗅空氣裡的味道。
某種強酸性溶液特有的味道,殘留在房間中。
無疑,這是一間經過特殊處理的房間。
尚未徹底散去的味道,說明處理的時間,就在不久之前。
不過,這並不屬於采集人員的工作職責,而且,資料上說,房間的主人老湯最近被調去了公司園區工作,那麼在他搬家之前,特意將原本這間單身公寓收拾的乾乾淨淨,也算說得過去。
接下來,采集人員開車去了老湯位於公司園區裡的宿舍。
上班時間,宿舍裡空無一人。
也空無一物。
所有的個人用品已經全部被打包帶走,空蕩蕩的房間裡,隻剩下空氣中刺激性的味道,證明曾有人在這裡住過。
這種嗆鼻子的味道,好像有人用酸性溶液擦拭了家具和地板表麵,並把溶液也倒入下水道,以此消除絕大多數的證據。
一般人,即使想做到這一步,也沒有相應的材料和技術。
但是,老湯從事的園藝師這份工作,讓他能夠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化學溶液。
因此,他不僅可以輕易得到用於處理DNA證據的酸性溶液,而且,隻要處理時帶好手套、帽子,那麼,連一枚指紋也不會留下,哪怕偶爾滴落幾滴汗水,也會被酸性溶液腐蝕,無法被采集為證據。
彆說來的隻是負責親子鑒定的采集人員,就算是法醫來了,也難有用武之地。
采集人員把消息報了上去。
得知老湯房間中的情況,沈凝輝心中一沉。
如果沒有問題,老湯根本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沈凝輝立刻聯係了公司園區後勤部的負責人,詢問老湯的情況。
負責人說,老湯今天照常來上班了。
但是,占地麵積巨大的公司園區,工作時,往往看不到其他同事在哪裡,經過一番詢問,他們驚訝地發現,上午老湯打完上班卡之後,就沒有人再見過他了。
現在再給老湯打電話,毫不意外的,他的電話處於關機狀態。
不得不查看監控,才找到老湯的身影。
早上七點半,按時打完卡後,老湯就前往公司的地下停車場,駕車離開了。
這個時間,和沈凝輝得到消息之間,足足相隔了三個多小時。
對於一個老湯這樣可以幾乎完美處理現場的人來說,三個多小時,足以做太多事了。
而沈家大宅的安保人員,又給沈凝輝發來了更糟的消息。
除了房間乾乾淨淨之外,老湯的員工檔案也不見了。
他的員工檔案裡,既有銀行卡之類的個人信息,也有老家的地址。
沈凝輝本想找到他的老家地址是哪裡...
她判斷,老湯的離開總有一個目的地,而每年三月中旬,老湯都會特意請幾天假,帶湯小憐回老家,祭拜去世的母親,所以,假使老湯的離開有一個目的地,或許是這裡。
可是,失蹤的檔案,讓沈凝輝無法得知他們這些年所回的老家,究竟在哪兒。
她也無法得知,這份檔案,究竟是在這兩天內不見的,還是早就被老湯拿走了。
作為獨自撫養女兒的單身父親,老湯在沈家工作的八年期間,獲得了太多他不該得到的好感,和太多他不該擁有的便利。
節假日,沈家大宅裡往往隻留下老湯和湯小憐看攤,老湯於是有一切權限,他可以看監控、刪監控、隨意翻閱檔案...
想在其中動什麼手腳,易如反掌。
於是,消失的不止是他的員工檔案,連沈凝輝特彆要求沈家大宅安保查看的、上周六晚上八點到九點之間的監控,也消失了。
那段時間,沈凝輝正在和沈東科談論親子鑒定的事情,後來沈西文來了,看見他哥沈東科也在房間裡,沈西文於是沒有進來,就那麼開著門說這件事。
如果說這件事有泄漏的可能性,讓老湯提前察覺到問題,處理好一切,恐怕就是在那時候。
正如沈凝輝所想,那段時間的監控,已經被刪掉了。
這時,立刻報警,也許是最合適的處理,畢竟老湯的所作所為,看起來太像是畏罪潛逃。
可是,再像,那也隻是像。
表麵上來說,老湯隻是曠工了。
在沈凝輝發現時,他還隻曠工了不到四小時。
報警,出動大量警力,追捕一個曠工的員工,未免有些離譜。
沈凝輝頭疼地按了按額角。
與此同時,正在學校裡上課的宋映真,也按了按發脹的太陽穴。
一整個上午,她都蔫蔫的。
坐在她旁邊,祁日佑第一百次問:“你怎麼了?”
宋映真扁扁嘴,把臉轉到一邊,第一百次沒理他。
老湯的事情,仍使她無比煩惱,可她不想再說老湯的事情了。
連家人都不相信她,其他人,更不會...
祁日佑很執著地戳戳她的胳膊,繼續追問:“到底怎麼了,你說啊。你不舒服嗎?不舒服就去醫務室啊。”
宋映真趴在桌上,半晌,悶悶地說:“我沒不舒服。我就是——就是、有一個很討厭的人,大家都說他是我爸爸。但是我覺得他不是。”
她不去看祁日佑,免得看到她不想看的表情,但祁日佑隻是問她:“你說誰啊?”
“...老湯...”
“老湯誰啊?”
祁日佑什麼也不知道。
正是因為什麼也不知道,他才能隨口問出‘老湯誰啊’這個問題。
他輕佻的語氣,削弱了整件事的沉重感,令宋映真露出了這兩天以來唯一一個笑臉。
她喃喃地說:“是啊,老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