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冬季是浪漫的，一月的白雪漫漫紛飛，密集得像雨砸下來一樣。

掛在樹丫上，撒在山巔上，鋪在地麵上。堆得厚厚的一層，人踩在上麵會發出“吱吱吱”的聲音。

丁冉星掐著點辦了C城的大學入學申請。

就在它提前開學的前一天。

大學在C城中心，需要坐2個小時的三輪，等她趕到時，已經超出報道時間三個小時了。

失策了。

本以為早上袁晴說的一個半小時在開玩笑，沒想到....還遠不止。

學校不大，門是很老舊的鐵門。上著鎖，緊閉著。

丁冉星的小臉凍得紅彤彤的，長長的睫毛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白雪。她站在五米高的門前，穿著厚厚的白棉襖，撐著白傘，背著白書包，跟四周的白雪融在一起，她努力踮起腳往裡麵望。

沒人，連個門衛也沒有。

“農幾載砍灑？（你在看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蒼老的質問，聲音嘶啞虛弱。

丁冉星轉身看過去，耳邊隻聽到了些雜音。

“.....你在說什麼？”

“啊——”

老人頭發花白，背彎成張弓，他慢騰騰地走到她傘下，頭偏過去。尾音拖長，“農嗖灑——？（你在說什麼）”

丁冉星收了傘，露出白皙的臉蛋和紅唇，指了指那鐵門：“我在問，這門是誰在管？我要進去報道。”

“農嗖灑——？”

“.....”

好吧，兩個語言不通的人，沒法交流。

丁冉星放棄了無效溝通，目前的情況在外麵耗著也不是辦法。她頂著一頭白，踩著碎雪往門那裡去。

未帶手套的手被凍得通紅，雙手握上冰冷的紅鐵鏽門杆，眼睛不停往裡瞟，確認無人後，她隻好掏出手機發消息。

然而下一秒，她餘光瞥見了一隻蒼老的手從她肩膀處伸到門鎖旁，“啪嗒”一聲。

門開了。

丁冉星：？

老人佝僂著腰，慢慢挪進去，眼角斜了眼呆住的女孩，緩緩將門關上。

沒有讓她進來的意思。

丁冉星：“....???”

老人慢悠悠地抬起手，像趕鴨子回家一樣隨意揮揮手：“彆在校門這兒杵著，影響我抓人。”

這句是不太標準的普通話，丁冉星聽懂了。老人大概看出了她不是本地人，所以不再用方言跟她進行溝通。

丁冉星也懶得做出解釋，走到大鐵門旁邊撥了校長張自其的電話，簡單說明了情況後，校長讓她把電話給門衛。

老人將信將疑的，眼裡滿是不信任。張自其那邊比較忙，一直沒聽到有人說話，便出口“喂”了聲，最後老人連忙伸出枯老的手把電話拿了過來。

電話最後，老人回了個“嗯”就匆匆掛了電話。

結果一轉身，就看見剛剛還站在鐵門之外的瘦弱女生現在已經站到了他身後。

“哎喲，”老人嚇得退後一步，將手裡的手機哆哆嗦嗦舉起來還給她，“你儂個小姑娘咋進來的？”

丁冉星伸手接過電話，簡要解釋：“你鎖門的那個鐵鏈沒按下去，手伸進去轉一下鎖環就能打開。”

老人若有所思。

難怪他說怎麼次次都逮不著那群遲到的兔崽子，原來是每次趁他在門衛室打盹不注意的時候他們自己開門偷偷溜進去了。

想到這裡他就來氣，今天說什麼都必須要逮到那群兔崽子好好教訓一頓。想什麼來什麼，他一個抬頭，就遠遠地看見白茫茫的一片雪地中央大喇喇地迎麵走來三個高大的男生。

中間的男生最高，目測187左右，穿著一身黑。純黑的夾克上衣，黑色的工裝褲紮進黑色的皮靴裡，踩著地上的白雪窸窣響。

他雙手插兜，嘴裡吧唧吧唧地嚼著口香糖，偏頭跟旁邊的男生講著話，唇角輕輕勾著，呼出的白氣飄散在空中，絲毫沒有作為一個已經遲到了一個小時的讀書人的慌張與慚愧。

丁冉星無語，轉身越過老人就走。

那人不就是一周前害得她狂吐，看光她穿著浴巾的樣子還若有似無地嘲諷她的欒涇？

身後是老人追上前邊跑邊罵的聲音：“你們三個小兔崽子！又是你們遲到！？一個個還吊兒郎當的，要不要我給你們沏壺茶，你們坐著邊喝邊聊啊？！”

丁冉星邁著大步往校園裡走，試圖遠離後麵的是非之地。

剛走了沒幾步，一陣猛風刮過她耳朵兩旁，揚起細細的碎雪花。

天空還在紛紛揚揚地下著雪，樹枝丫“啪”地一聲斷了一小截，灑下一陣的雪花雨。

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裡，丁冉星看見了前麵三個奔跑的少年背影。

欒涇頭也沒回，蓬鬆的短發在風中肆意飄。他揚起手朝後麵揮了揮，清冽的嗓音滿是惡劣：“老頭，你不太行啊！再多練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