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遲眼裡泛著淚花，另一隻手胡亂地去掏衣兜裡的手機，摁開後虛著眼睛湊近努力看名字，最後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牧風坐在一旁靜靜看著寧遲，並沒有阻止她的行動。

她打給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實他也想知道，如果丁冉星知道欒涇喜歡她，會是什麼反應。

電話“嘟嘟”地響五聲被接起，一開始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幾秒後，裡麵才傳來一聲輕輕的“喂。”

周圍來擼串的人變多，幾個大漢扯著嗓子說話，嚎叫著點單。

“寧遲，你現在在哪？”

這句話就像個開關，一按下寧遲的眼淚便像發大水，開始止不住地流。

她眼眶全紅，一下一下抽噎著，開始坦白幾天疏離之後的憤怒：“丁冉星......你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嗎？”

頭發還在濕噠噠地滴水，沁進浴巾中，弄濕大片。

丁冉星垂著頭，捏著手機，沒吭聲。

“開學第一天班裡所有人都孤立你，隻有我相信你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我帶你玩，帶你認識我朋友，告訴你我的秘密，告訴你我有多喜歡欒涇，我什麼都跟你說——”

寧遲深吸一口氣，用衣袖擦乾眼淚，聲音持續哽咽：“可你呢？你是怎...怎麼做的？你答應幫...幫我追他，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嗎？”

“我沒有騙你。”丁冉星開口，聽見自己堅定的聲音，“寧遲，我是真心想幫你，你讓我問的問題，讓我答應的事，讓我轉交的東西，讓我——”

“所以你就趁機勾引他？！丁冉星，我有沒有問過你......你和欒涇到底是什麼關係，是你自己說的普通朋友。去你的普通朋友，我那麼相信你，你為什麼要騙我？！”

久違的兩個字，讓丁冉星緊繃的弦在那一瞬間“啪”地斷開。

極力想忘記的快要落灰的往事慢慢鋪展開，所有一閃而過的汙言穢語和醜惡謾罵全部湧進腦海。

丁冉星的心臟像被纏緊，密不透風，喘不上氣。

寧遲情緒到頂失控，腦子混沌，語無倫次地什麼都往外倒：“我喜歡他六年，追了他六年，憑什麼你才來就能後來居上？這六年裡我談過三個男朋友，每個男生都長得像他，但我知道不是他。”

“他一場戀愛都沒談過，那麼多女生追他都沒戲。我還慶幸....慶幸我跟他待的時間最久，覺得隻要我再努努力，終有一天他會看到我——”

周圍的吵鬨聲漸漸變小，河對岸有人放煙花，一飛衝天，炸出五彩繽紛的絢爛。

有人在用煙花表白，浪漫而熱烈。

隻有三人圍坐的小小桌角這一處，壓抑又悲傷。

電流聲滋滋響，呼吸聲沉重急促。

丁冉星眼睛泛酸，嘴唇微微顫抖，喉嚨失聲，五指緊緊攥著手機，指尖捏到發白。

心口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紮進去，再細細滲出血，慢慢撕扯到神經，疼痛感蔓延。

“寧遲。”丁冉星眼角掛著淚，但沒哭，“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對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你還不承認是吧丁冉星？所有人都看出來欒涇喜歡你，就你他媽裝傻。我還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裡。”

寧遲低頭笑了聲，不知是在笑誰。

“丁冉星，我沒有你這樣的朋友。”

*

第二天丁冉星醒得很早，一整晚都沒睡踏實，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一如幾個月前她因網暴剛來C城的那一段時間。

昨晚不愉快的通話仍留存腦海，寧遲激烈的控訴也揮之不去。她明明沒哭，眼睛還是有些腫。

她依舊要起床去赴約，用冷水沾濕毛巾消了會兒腫，又畫個淡妝提升氣血，吃完早飯正好八點半左右。

早晨空氣清新，昨晚下了場小雨，新鮮的泥土混著乾淨的涼風灌進丁冉星鼻腔，稍稍吹走些心浮氣躁。

臨出門時，袁晴正好收拾桌上的碗筷，看見一抹粉色的身影閃過，她忙叫住：“冉星，今天要出門？”

“嗯，見一個朋友。”

“多出去玩玩好呀。”袁晴喜笑顏開，整個人精神狀態很好，“上次真的謝謝你啊，欒涇答應要回來。”

一聽到這個名字，丁冉星下意識就想起昨晚，那通電話裡沒有出場的主人公。

她沒接話，點點頭就準備走。

“唉，冉星。”袁晴放下手裡的碗，走過去，聲音壓低，“之前你媽媽給我打過電話，讓你今年暫時就在我們這兒過年，這事兒...你知道不哇？”

丁冉星嘴巴抿成條縫，苦笑著搖搖頭。

沈媛枝寧願給彆人打電話，也不舍得發個消息跟她說一聲。

“哎喲，那沒事。”袁晴看出麵前女孩情緒有點不對，連忙止住話頭，另開一個新話題，“我們這邊過年特彆熱鬨。家家戶戶都放煙花和鞭炮，還有你們小女生喜歡的仙女棒。正好欒涇也要回來，到時候讓他......”

“晴姐。”丁冉星輕聲打斷，“我朋友在外麵等我，我先走了。”

說著做個拜拜的手勢，大步往門外走。

“行.....”袁晴頓了下，隨即揚揚手，“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