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醉倒一片的人送回家後已接近淩晨四點。
夜風刮的厲害,浸入衣領吹得人寒毛乍起。
陳立偉摟著女朋友也準備折返,瞥見欒涇背靠一旁的頹牆揉著眉心,順嘴提了句:“真不去陶心那兒?她的店就在前麵。”
涼風一吹,酒意便上頭。欒涇不耐煩地“嘖”了聲,直起身,“你他媽沒完了是吧?跟著瞎摻和什麼?”
“得,當老子沒說。”陳立偉心道這祖宗惹不起,但看著男生臉上鮮少的醉態,還是好心提醒,“但都這個點了你能去哪?要不上我家對付一晚?”
“你家?”欒涇嗤笑了聲,眼神毫不留情地掃過陳立偉和一旁不省人事的女生,“你倆的奇怪情趣我沒興趣。”
陳立偉被懟得啞口無言,但也知道男生是在幫誰抱不平,“哎,不帶這麼記仇的吧?不就打了個啵嘛,又沒搞野戰。”
欒涇若無其事地低頭叼煙,甚至附和般點點頭,語氣稀鬆平常:“確實沒什麼,隻是親嘴聲大得把人弄得臉通紅而已。”
陳立偉一直覺得自己臉皮厚來著,之前也不是沒在外麵搞過,他們這群人早已見怪不怪。
偏偏那女生純得要命,欒涇還護著,他自然不能再說什麼。
現在陳立偉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把這事兒儘早解決。欒涇這主可是出了名的記仇。
“那什麼....我下次見著那女生請她吃個飯,再給她道個歉總行了吧,你就彆揪著這事兒了唄。”
嗒的一聲,火苗躥起。
“讓他們也認認。”欒涇低頭攏火,抬頭時眼底一片清明。火光未熄,他盯著陳立偉,“彆嚇到她。”
“行。”人爽快答應,用手拍拍欒涇肩膀,“這事兒能翻篇了吧?”
“還有。”
“還有?”
“叫陳啟彆打她主意。”
*
淩晨四點的風漸漸平息,帶來的是絲絲的涼氣。
欒涇沿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慢慢走,微弱的路燈將他背影拉長。
漫無目的,沒有終點。
直到——
他停在欒家的門口。
輕車熟路地開門,穿過大壩,上樓,最後停在緊閉的房門前。
天光一點點變亮,外麵的熱鬨早已平息,他的腦子卻還是混沌。
連欒涇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又回到了這兒。
這裡明明是他最討厭的地方。
這要放以前,他會在哪兒?
一夜狂歡後,人群散去,孤獨侵襲。家不想回,韓清那不能去,最後他可能真就去了陶心那兒。
而這次,他哪兒都不想去。
酒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現在他腦子裡全他媽飄著一個人的臉。
倔強的,高傲的,委屈的,漂亮的.....丁冉星。
欒涇頭一回後悔,不該喝那麼大。
一低頭,一團純淨的白色動了動,很小的一隻,蜷縮在門前。
又是某人沒看住跑出來的貓。
欒涇收回準備開鎖的鑰匙,蹲下一把撈起貓,單手抱在懷裡側身往旁邊走。
“沒工夫哄你,你主子都不收老子。”
丁冉星的房間門沒鎖。
輕輕一擰,它便自己慢慢敞開了。
欒涇大概也沒想到這門是壞的,看著它自動打開,他站在原地愣了片刻,竟不知該不該再往前走。
屋裡不黑,卻也不亮,有光從窗戶外照進來,能依稀看見床上躺著的人的身形。蓋著棉被,隆起細長的一條。
欒涇沒想過要進來乾點什麼,雖然他混,但絕不做趁人之危的事。
隻是單純想還個貓而已。
找到貓窩,他把它放進去。
轉身準備走時,卻聽見身後傳來微弱的,帶著似有若無般哭腔的夢話聲。
很小聲,聽不太清楚。但能分辨出,床上的人好像是哭了。
到底是沒忍住,本打算不多看一眼的。
男生高大的身影一走近,便遮住了床邊大半部分的光,居高臨下地看下去,能清楚地看到女生臉頰旁的淚痕。
一股沒由來的煩躁陡然升起。
袁晴說丁冉星有過一個前男友。
所以她在做什麼夢,又在為誰哭?
欒涇抬手,曲起食指輕輕刮拭丁冉星臉頰上的淚珠。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哭。
在他印象裡,丁冉星從來都是高傲的。雖然脾氣不錯,卻待人疏離。
即便她從沒提過在A城的任何事,他也從一些七七八八的娛樂新聞和袁晴口中推測出一二。
大概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窗外的光打到女孩的眉眼,沿著床沿慢慢攀爬,最後消失不見。
房間陷入黑暗中。
欒涇收回手,心下悵然。
剛才那一瞬間,他以為她醒了。
床頭櫃上有光突然亮起。
正在充著電的手機,界麵接連跳了兩條微信消息。
隻隨意瞥了一眼,欒涇的臉便突然黑下來。
又是那個看一眼就讓人討厭無比的名字。
丁冉星給他的備注是“羽陽”。
嗬,前男友。
沒一會兒,光再次亮起。
房間裡的人早已離開。
上麵顯示對方撤回一條消息。
4:30
【冉星,等過完春節,我來找你。到時候細聊。】
*
天光大亮。
窗外小孩的嬉鬨聲斷斷續續傳來,混著劈裡啪啦響炮的聲音。
丁冉星就是在這時被吵醒的。
一坐起來,頭疼欲裂。
昨晚在山頂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風,有點著涼。
“冉星,你起了嗎?”外麵袁晴在喚,“下來吃早飯了。”
這次的早餐與往日不大相同。看著豐盛許多,還多出些平時沒見過的東西。
見丁冉星盯著那團餅,袁晴笑著切了塊放進女孩碗裡,“這是自己家做的發糕,吃了保明年發財的。”
丁冉星低頭看了眼,咬一小口。味道甜而不膩,還有一股花香充斥鼻腔。她抬起頭,大方讚賞,“很好吃。”
袁晴笑眯眯地盯著女孩瞧,聽見這麼一聲意料之中的誇獎,心情大好,“好吃多吃,還有很多的。”
發糕嘗完,袁晴又將麵前的魚推過去,“嘗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