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江硯行嫻熟地在她對麵坐榻之上坐定了。
他原本就生得極為出塵漂亮,褪去那層冰霜,反而更惹人注目。
低頭為她盛湯時,江硯行修長乾淨的指節握著湯勺,竟讓鬱微由衷的感歎,此人若不是心機深沉,那可真算個無甚缺點的美人。
她接過湯:“江大人早已及冠,為何遲遲不成親?”
沒想到她會忽然問這麼句話,江硯行的眼睫微微顫動,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極輕地笑了:“殿下今日喚臣,想必不是為了問這些私事?”
自打兩人重逢之後,鬱微著實沒給過江硯行什麼好臉色。江硯行也是識趣之人,所以才不常來擾她。
今日鬱微卻喚他入房中敘話,實在反常。
鬱微抬眼時對上了他的視線,從他透亮的雙眸之間,看出了一些不明意味的哀戚來。
或許不是哀戚,她分不清。
江硯行轉了話鋒:“殿下若是為著青烈之事喚我來,那還可商討一二。若是為著彆的事,恕臣無可奉告。”
兩人畢竟不是什麼能相安無事坐下閒談的關係,鬱微也並不想追問下去。
江硯行這樣的人,也根本不會沉溺於過往那點稀薄的交情中,對她,想必也沒心思閒談。
都不是蠢人,挑開了說也不錯。
她道:“今日兩位大人的爭吵,想必你也知曉了。你們曲平之事,我不好插手,故此來問你。”
“要查。”
江硯行言簡意賅地答了。
攏袖給鬱微添菜,他道:“隻是,不可在軍中張揚,而且要快。等我來做就好。”
鬱微點頭:“戰事在即,的確要快。”
江硯行卻笑了:“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
“陛下的聖旨到了,要我開春之前抵京赴任。此一去,大約很難回來。曲平之事,我隻能快些做。”
房中的氣氛忽然因為這句話而凝固了。
鬱微險些忘了,此人再不是什麼曲平江公子了。
他是太傅。
是鬱微皇弟的太傅。
日後太子登基,他便是帝師。
與她這個得罪了太子,被罰去連州思過的公主,實在不是一路人。
“其實,當年我並非……”
鬱微打斷他的話:“當年之事都過去了。你我之間,各走各的路,各赴各的錦繡前程。大人往後可要慎言,東宮太傅與我,可不該有關係。”
她說得從容不迫,讓人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駁的話來。
一時兩下無言。
半晌,她才聽他說了句:“好。”
鬱微故作隨口提及:“你叔父也在府中。我是不是該見一見?”
那夜姚辛知來時說,她偷聽到江明璋是想來拜見鬱微,可卻被江硯行以時辰已晚給攔下了。
如今這都過去一日了,也沒見江明璋出現,想來是江硯行不許。
江硯行道:“叔父年紀大了,也早已辭官,與殿下沒什麼好見的。”
他低垂著眼,認真給鬱微挑著魚刺,然後將挑好的魚塊遞過去。
鬱微沒碰這魚。
江硯行問:“不喜歡麼?那改日換道菜來。”
“江硯行。”
她從未直呼過他的名字。
這使得江硯行不得不認真起來,擱下了碗筷聽她說話:“嗯?”
鬱微語氣中沒了玩笑:“你我重逢那日,你替我射殺的人,不是你所說的曲平大獄的逃犯,對麼?他是誰?”
江硯行道:“我不知。”
“你知。”
江硯行避開應答之話,轉而道:“是誰不重要。臣還是覺得,此案自有朝廷上心,殿下還是早些離開為好。”
鬱微打斷他的話,道:“江硯行,你最好想清楚。你認得他,知曉他是誰派來的,就已經是重罪了,重到你們江家滿門抄斬都不夠。”
從袖袋中取出一塊令牌,鬱微丟在他的麵前。
江硯行問:“這是……”
“那日從他身上扒出來的。”
鬱微湊近於他,直視著他的眼睛:“經查證,是青烈暗探在大辰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