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晚照(2) 我能留得住誰…………(2 / 2)

雀銜枝 臨江有月 4144 字 10個月前

鬱微在犯頭疼症之前先一步堵住了這場罵戰,岔開話題:“所以賀將軍追上來,是有什麼話要說麼?”

賀既白這才想起要緊事,道:“殿下,你有所不知,聽京中傳來的消息,朝中有人故意說崔大人貪墨軍款,要免了他在連州的官職。此番這個衛玄,正是為此而來。”

果真還是如她所料了。

戰事在即的關口來查崔紜根本就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就算真是他做的,也萬不能在此時免職,不然就難免動搖軍心。

軍心不穩,被人鑽了空子,這才是要命的大事。

鬱微問:“都是朝中誰在說崔紜貪墨?”

賀既白搖了搖頭:“這些事崔大人都不肯細說,我也不知曉。可是前幾日軍中有人閒聊,聽說跟永王府有點乾係。”

話剛說出口,賀既白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忙抱拳認錯,道:“是末將失言!閒言碎語自然當不得真,末將回去便自罰!”

察覺出鬱微情緒有異,姚辛知悄悄向賀既白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先離開了。

賀既白走後,姚辛知才驅馬靠近鬱微,悄聲道:“又是永王府,會和曲平的事有乾係麼?畢竟曲平那個江明璋,和永王關係匪淺。”

鬱微沉思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問題的關竅究竟出在哪裡。

按理說這永王鬱岑再如何與皇帝關係不和,也畢竟是大辰的王爺,萬不會與外敵勾結。而曲平的江明璋,也與青烈有著血海深仇。

無論是誰,都不會是能做出這些事的人。

“待會兒我再會會這個衛玄。”

*

舊園中生了雜草,朱門上卻從內落了鎖。

叩門聲起,正手執花剪清理枯枝的江硯行停住了動作,整理好袍袖之後才折去開鎖。

推開門,瞧見的是母親齊如絮。

沒想到齊如絮會在這個時候往這處荒蕪的院落來,江硯行一時僵在原地,連解釋的話都沒說出口。

齊如絮徑直走向院落中央,看著堆在廊下處理得井井有條的枝條,她心中竟泛起一絲酸澀。

過往她最疼愛長子江許淮,所以在京中來了旨意要江氏之子入京時,她與江奉理毫無猶豫地將才幾歲大的江硯行送去了。說是撫養,其實是入京為質。

而後接他回曲平時,江硯行已經是冰霜一樣的性子了,與誰都親近不起來。

江硯行在自己家中也行事頗為謹慎,從不讓經他之手的任何事出差錯。齊如絮心疼,卻並不知該如何補償他。

齊如絮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想和他說話親近一些:“硯行,你將她住過的地方收拾得這般好,為何前些日子不讓她住進來,而是另外安排了住處?”

江硯行沒答,而是問:“母親今日來,是有什麼要事麼?”

果真,那些隔閡好似鴻溝,永遠都不可能被消弭。隻要不提鬱微,就還能維持平日的母慈子孝,他就還是那個讓人欽羨的江家公子。

可一旦提及鬱微,他就又會如當年一般,和誰說話都變得沒有溫度。

齊如絮問:“娘知道你這幾年不好受。可這一回你為何不留她?硯行,我都明白你對她的心意,當年是有誤會在的。你爹他並不是……”

江硯行繼續修剪著叢生的枯枝,抵唇咳了幾聲,輕聲道:“這時候說這些,有用麼?當時要她死,如今要她活。反正我與她都一樣,生死都是你們說了算。”

自三歲記事起,江硯行就被送到了京城去。

說是貴妃親養,實則隻是丟給幾個宮人去照拂。既是皇帝隨口一諾,誰也沒待他多認真。

謹小慎微地活在京中,他隻能從每年曲平來的書信中,窺得一絲原本屬於他的東西,比如說母親的照拂,父親的期許。

在學塾中聽幾人背著他閒言碎語,說當年江氏舍不下長子江許淮,寧可將三歲孩童送到這千裡之遙的“富貴地”來。

有人取笑他,說他就是沒人要了。

年少的他將紙頁攥得發皺,最後還是從容展開,重新讀書。

身後的譏笑,他權當沒聽過。

後來江許淮戰死了,他雖回到曲平,卻隻是臨危受命一般接起那些擔子。他勤謹地做著沒有一步踏錯的江公子,擔著他應當擔的責任。從三歲到十九歲,他沒什麼特彆在意的人和事,沒有很想要的東西。

他隻求過那一回,可卻沒人應。

“當年我不甚打翻了她的茶盞,才發覺其中摻了毒。若是她飲下了,會有人救麼?”

江硯行把花剪隨意地放進籃子中,語聲淡得像是在閒談。

齊如絮愣在原地,她沒想到向來寡言少語的江硯行今日會說出這些。

年少時的不平埋在最深處,哪怕是如今的江大人,每每觸及,也仍覺其是尚未結痂的創口。

江硯行卻道:“也不重要了。當年父親擔心一個孤女辱沒江氏的門楣,如今不會了,豈不是很好?何苦再說那些留與不留的話呢。”

這些年輾轉難眠時他都在想,或許當下就是最好的結果。宜華公主總歸不會再流離失所,也不該再和江家或者他有任何關係。

“我能留得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