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晚照(3) 受君祿,謀君事……(1 / 2)

雀銜枝 臨江有月 3835 字 11個月前

經過城門前那件事,晚間的接風宴上沒人先說話,就連崔紜也隻是悶頭飲酒。

這頓酒誰都不暢快,衛玄更是如坐針氈。

他偷瞄向正座的鬱微,發覺她與白日行路時的裝束截然不同。

沐浴洗漱後的鬱微略施薄妝,換了件鴉青衣裙,襯得膚色潤白又帶著清冷氣息,讓人輕易不敢打擾。

不知為何,衛玄總覺得鬱微和前幾年在京城時見著的模樣不同了,短短三四年功夫,她已經沒了在京城時的溫和,反而在這樣儘是連州官員的宴會上,她也沒有絲毫遜色和怯場。

當年衛玄初見鬱微時,是端午,皇帝大宴群臣。

大抵是因著才將她接回宮,擔心她不通宮中女眷的規矩,鬱微的位置被安排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皇帝考問小皇子們的課業,也會順道問一問她的,而她卻連啟蒙的書卷還不大通,簡單的問題都答得生疏。

尤閣老尤清輝替鬱微解圍:“公主少時在坊間吃了苦,自然對這些生疏,也是無妨。倒也不必事事要強,執意與各位殿下相比。”

言下之意卻是——公主而已,即便不明這些聖賢之道又能如何?

往後隻要她不生事,宮中就永遠有她一席之地,有她的年俸可領。比起曾經吃過的苦,這已是極大的恩惠了。

本以為鬱微會感謝尤清輝的解圍,誰承想她當著眾人的麵,恭恭敬敬地向皇帝施了禮,說話聲音雖平和卻有力:“一個月,這些書兒臣都能看完,不會落後於諸位皇弟。”

在端午宴上隔得太遠,衛玄沒來得及瞧清楚鬱微的模樣,隻記得這麼一句話。

後來關於這位公主的事,衛玄就再也沒聽說過了。

衛玄更沒想到,初到連州的第一個下馬威,竟是鬱微給他的。

鬱微察覺到了衛玄的彆扭,放下酒盞,輕揚唇角,道:“衛大人身體不適麼?”

衛玄抹了把額上因燒炭而熱出來的薄汗,起身道:“回殿下的話,隻是這屋中不大通風,有些熱罷了。”

聽罷,鬱微頷首應了。

她一抬手示意,姚辛知便起身將衛玄身後的窗子給推開了。

屋外的冷風不偏不倚就正朝著衛玄的後背吹,不僅汗被吹沒了,薄衣也被吹了個透徹,冷得直鑽人心。

“咳,咳咳……”

鬱微蹙眉:“衛大人不會是又冷了?”

冷也不能再說了,衛玄訕笑:“飲酒,嗆了,嗆了。”

“那就好。”

鬱微攏袖坐好,挑了眉,道:“本宮在京城待的時日短,後來又一直留在連州,對朝中大人實在是分不太清楚。隱約記得,衛大人與元玉先生很是交好,可有此事?”

聽到江明璋的名號,衛玄一時沒明白鬱微的意思,便順著答:“昔日同朝為官,倒是沒少受到江……啊,元玉先生的照拂。元玉先生風骨,朝中無人不知。”

“這樣啊。”鬱微狐疑地問,“難不成是我記錯了?前段時日在曲平,閒談時曾聽元玉先生親口說過,你們關係頗好,不止同僚吧?”

衛玄怔住,欲言又止,最後隻磕磕絆絆道:“啊,是不止。也曾是同窗,亦是同年登科。這都是許多年之事了,一時沒想起來。”

果真詐出來了。

這個衛玄生著周密的心思,說話總留有一半的餘地。見著江明璋不得勢,言談間便有意無意撇清關係。雖有年誼,卻避而不談。

儘管風吹得他渾身發冷,衛玄亦在答完話後背脊生了層冷汗。

鬱微看破了他的緊張,舉著酒盞笑道:“隻是閒談,大人不必如此緊張。這連州飯菜可還合口味?畢竟吃好喝好,才能不負陛下的差遣。”

衛玄道:“好,好……”

直到酒至半酣,崔紜在席上也始終一言不發。他如今頂著各方的壓力,下得顧著連州戰況和各項用度,上得應付朝中派來查他的衛玄,這口氣屬實難順。

衛玄看著崔紜這副模樣,便知曉在這連州,他隻需要對付一個鬱微,剩下的事就能迎刃而解。

崔紜是個溫吞性子,眼下又被懷疑,自然是由著他衛玄拿捏。

宴快散時,衛玄忽然起了身,對鬱微道:“險些忘了樁要緊的事,本想著殿下還得幾日才能到連州,便一時沒想起。”

他走至中央,向鬱微道:“陛下口諭,要殿下赴京。”

聽到這話,一直在鬱微身旁的姚辛知反問:“何時的口諭?”

衛玄道:“姚將軍這話什麼意思?本官還能假傳口諭不成?自是臨行之前,由司禮監孟公公告知,要本官代為傳達的。陛下思女心切,要殿下在開春時節趕回去。”

在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崔紜此刻終於攏袖起身:“姚將軍性情直爽,隻是隨口一問,若有哪裡不夠妥當,還望衛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