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覺得自己很無辜。
但的確是他一時疏忽直接做主讓小孟進組當上了這個助理一職。
心裡又不好受起來,陳導再次撫了撫胸口,剛擦拭乾淨的額頭上又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鬱安也不想他太過自責,一邊提醒副導演有沒有帶著心血管類藥物,一邊勸慰道。
“她的偽裝很完美,行走站立的姿態都和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沒有區彆,肌肉形態應該也用手段調整過並有意控製,再加上神態逼真……不,表演時她就是那個你以為的小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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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演員的表演方法分為兩種,學院派和體驗派。
學院派就是通過自己的理解和歸納出來的過往經驗來推斷角色應有的心理活動和相應的外在表現。
因此常常被人詬病千篇一律、表演痕跡較重等。
還有一種體驗派,就是將自身完全拋棄,代入到角色的人生軌跡中,在表演時達到自己就是角色本身這樣的狀態。
如此一來便沒了表演一說,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反應。
但這種方法也有缺點,就是容易出現出戲難、無法擺脫角色的影響這類問題,有的體驗派演員甚至需要在演完一個角色後去找心理醫生才能緩解這些問題。
或許是出於安全考慮,又或是難以融入,娛樂圈裡的演員大部分都是學院派。
之前參加的那檔真人秀中扮演各位NPC的演員算是十分入戲的,表演逼真,但鬱安仍然能從眼睛、嘴角周圍的肌肉活動看出刻意表演的痕跡。
當你看出麵前人在表演,那感覺就會很彆扭。
鬱安花了好一會兒才適應不能過分解讀對方表情的問題,學會分辨NPC們哪些表現是節目組設置的“真”,哪些是“假”。
她自己算是結合了兩邊的特色,有部分基於通過行人觀察總結出的大致規律,也有部分基於代入角色。
因此,她深刻地知道完全代入有多難。
那就相當於是完全拋棄自身的價值觀、慣有的思考方式,去接納角色設定的一切,哪怕是對本來的自己來說腦殘、傻逼又或是痛恨的任何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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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安沒有想到在這裡竟會遇到一個年輕的體驗派演員。
她不知道小孟助理的真實身份,隻能暫時以演員來稱呼。
任何人都不可能完全代入和自己相差過大的年齡段,這個演員必定和真實的小孟年齡差距不大。
同時,從小孟助理在她眼前翻出洗手間窗戶的動作來看,其身手敏捷程度不下於有係統加持的自己,年輕人的肌肉骨骼狀態也不是老年人可以模仿的。
受過鍛煉的年輕人。
除此以外,那個人的一切,外貌、名字、職業……鬱安一無所知。
這是她首次感到這樣強烈的挫敗。
之前和小孟助理交談時,鬱安雖然感受到了直覺上的違和,但她當時用理性分析認定真正的犯人利用了管理員,那麼自身就不會離現場太近。
她從一開始就詢問導演當時未在現場的其他人,以為玉如意是通過某種機關被轉移到了通風管之類的地方後由場外的某個人回收。
因此在麵對小孟助理時鬱安將這一點違和感直接歸納為對案件的不安。
或許還有一些隱瞞,但她以為原因在於看到了部分疑點,想著管理員那邊問出細節後再去針對性地和她聊聊。
鬱安自信地認為一切儘在掌握中,沒有立刻深究。
這是她的第一次失誤。
問到管理員關於高仿保管箱的問題時,為了試探對方的反應讓他直接指給自己看是第二次失誤。
正是這一個動作讓關注著鬱安動向的小孟助理感覺到了快要暴露的危機,也正是在這個時間鬱安始終留心其他人動向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偏移開,給了小孟助理直接帶著東西跑路的機會。
這是她的第二次失誤。
任何形式的交鋒中,出現一次失誤或許還有機會彌補,但兩次就意味著敗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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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她在館外有接應,玉如意已經被帶走了,剩下的就叫警察來吧,現在看來劇組責任不大,不會有什麼事。”鬱安拋開腦海裡紛雜的念頭,轉回到眼前。
“唉,好吧……所以小孟助理其實是一個神偷?”
導演吃藥後緩過來一些,剛放下捂著胸口的手,天馬行空的電影人思維當即刹不住車了。
副導演收回裝著硝酸甘油的小藥瓶,苦瓜臉恢複成笑意模樣,接著說。
“不,我覺得還是怪盜吧,這個說法比較帥。”
這有什麼區彆,好受些也恢複了硬脾氣的陳導瞪視過去。
林曦城卻說,“應該是雇傭兵,神通廣大又有專業裝備。”
三個電影人死死瞪著彼此,互不相讓。
但簡單拌了幾句嘴後,氣氛終於緩和下來。
又或者說,察覺到事情已經不會變得更壞,大家也終於認命。
警察們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