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誌強小聲說了幾個名字,“有的出獄了,有的聽說已經死了。”
鬱安暗暗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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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麵時間快要結束,獄警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鬱安最後又對殷切看著自己等待兌現承諾的盧誌強說了一句話。
“你嘴上說是為母親報仇,實際上隻有最開始幾個受害者是與你母親的死有關的病人,之後卻不一定吧,是不是覺得控製這些人的生死太有成就感、太爽快了?”
當時疏於職守的護工又不是真的眼瞎,怎麼可能七八個人一同簇擁著盧母離開娛樂室都完全沒有注意到。
當時在盧母身邊看見並部分參與導致她的意外的病人,最多兩三人。
之後的受害者呢?
又是因為什麼而死?
盧誌強這次才是真正的完全變了臉色,一片慘白。
他能控製肌肉不亂動,卻不能控製皮膚下血液的流動,冷汗一滴滴出現在額頭。
“如果要報仇,最大的仇人應該是疏於管理又不願多招人的醫院方吧?為什麼不對他們下手?”
鬱安隔空點了點腦袋,“因為他們都是能考上醫學學院的聰明人,哪裡像精神病人一樣容易擺布,你不能失敗,不能被人發現,因為你還想繼續對其他人動手……”
“一旦品嘗到掌握生死大權的快感就根本停不下來了,暴力是不會回頭的。那個組織釋放了你心裡的野獸,你不願再將它關回去。”
那一條歧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那麼輕易地踏入。
以正義和審判為旗幟的組織給了每一個人一張輕飄飄的邀請函,鼓勵他們對自身遭受的痛苦與不幸作出回應,輕鬆到讓人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生命的重量。
歧路之所以偏離正道,正是因為它會扭曲踏入其中的人。
一旦拿著這張邀請函踏入用暴力解決一切的歧路,便再也無法回頭。
鬱安打開門,對看向自己的獄警點點頭,半回身,眼神冷冷地刺在盧誌強身上。
“特殊牢房,想得美!”
砰。
“你出爾反爾!你騙我!”
門被關上,將透過玻璃隔牆傳出的盧誌強的怒吼堵在會客室內。
鬱安終於覺得心口一直盤旋的鬱氣疏散不少,對表情難以言喻的獄警露出友好的笑容,“可以了,麻煩帶路,我們去拿寄存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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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總是一個能給人最大程度壓抑感的地方,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來到這裡,心情總不會好。
等到終於離開,鬱安才得以放鬆全身肌肉,隨手戴好帽子後忍不住伸了個懶腰,合身的襯衣微微上移露出看起來瘦弱的腰身。
搞得跟自己剛出獄似的,鬱安搖頭暗笑,雖然也沒說錯,的確是剛出獄。
哢擦。
輕微的快門聲音從幾米遠外傳來,幾乎被樹葉的沙沙聲掩蓋。
鬱安臉上笑意消失,迅速回頭,目光鎖定一輛車窗正在緩緩關上的轎車,快步走過去。
她敲敲車窗,車裡人見沒瞞過去隻好降下車窗,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從外套口袋裡找出一張名片遞過來。
“新聞記者?”
鬱安一挑眉,“既然不是娛記,拍我乾什麼?”
這記者可有話說了,抬手一指鬱安身後,“您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一個剛出名的女明星出現在監獄門口,可以預定這一周的爆點新聞了,“我是來做女性犯人專訪的,既然運氣好碰上,我就順手拍了。”
這座監獄麵積極大,盤踞了整座山頂,分成兩片不互通的區域,犯人們會按照性彆分開管理。
記者隨口解釋完自己出現在這裡的理由,瞅瞅鬱安,正主就在眼前,不問白不問。
“鬱小姐來這裡是出於什麼原因?取材……還是探親?”
鬱安剛想拿出實習偵探證件讓這記者把照片刪掉,忽然聽他這麼一問,計上心頭。
“你說得也不算錯,但官宣沒有出來前千萬不要說出去。” 她做出一副努力遮掩又沉不住氣想要炫耀的模樣,“晚上十天半個月再發出來,可以嗎?”
記者心中惋惜,還真的隻是取材啊,如果是探親或者本人和某起案件有關聯就好了。
他不死心,“您一個人來這裡?沒有經紀人跟著?”
鬱安指了指後麵那輛高檔跑車,“有人送我來。”
記者透過後視鏡看去,果然有一個年輕男人坐在跑車駕駛座上,正緊盯著這邊。
記者自己也去看過新年檔大熱的那部電影,對鬱安有些好感,這才一眼認出對方並拍下照片。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題材的電視劇,這鬱安又要出演怎樣的角色,一個年輕姑娘願意鼓足勇氣到監獄裡取材倒是非常敬業,等這部作品出來可以抽時間看看,應該再怎麼樣也不會差。
而且這位護花使者,好像不是星辰工作室那個美女經紀人,說不定是秘密男友。
唉,隻可惜這種花邊新聞不是自己的領域,知道了這消息也沒用。
心裡雜七雜八腦補了一大堆,記者臉上帶著些遺憾和鬱安道彆。
鬱安望著遠去的車影,又四下望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影,伸手壓低帽簷。
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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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璧不好隨便跟進監獄裡就一直在外麵等著,見到鬱安身影立刻把車開出來,等記者離開後將車開到同樣的位置。
鬱安打開車門坐上去。
“剛才那人是誰?”錢璧隨口問。
“一個記者。”
鬱安拿出那張名片,上麵印著山嵐新聞出版社。
錢璧瞥一眼,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一家老牌出版社,“這家出版社好像沒有娛樂刊物?”
“對,正巧碰上,以為可以從我這裡挖點新聞。”鬱安將名片放好,又拿出手機撥給文隊。
臨走前逞一時嘴快說要眼睜睜看著盧誌強被那個奇怪組織滅口,但真的有危險的話,鬱安還是做不到送人去死,哪怕他有罪還逃脫了這麼多年。
她不是那個組織成員那樣漠視生命的人,也不願變成那樣的人。
特殊牢房肯定是不可能的,她沒有這麼大的人脈背景,隻是盧誌強以為被組織看重的自己應該社會地位很高才被糊弄住了。
鬱安隻能拜托文隊叮囑監獄那邊好好看守盧誌強,找個借口關禁閉也是不錯的選擇。
禁閉室也算是特殊牢房的一種嘛。
文隊嚴肅地應下。
又將盧誌強交代的可能與組織有關聯的人員名單告知文隊後,鬱安掛斷電話歎了口氣,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