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氣溫開始逐漸攀升,但仍處於穿一件單衣或短袖十分舒適的溫度區間。
很適合出遊。
機場人很多,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步履匆忙被自己的行程追趕,有的卻悠哉遊哉,坐在休息區又看膩了手機百無聊賴,索性觀察周圍過往的行人打發時間。
鬱安進來時就算戴了鴨舌帽和黑色口罩將大半張臉遮住,依然時不時有人狐疑地看過來,膽子大些的還會用假裝無意到鬱安麵前晃悠,試圖看到正臉。
直到錢璧帶她進了貴賓休息間後這種總被人暗地裡打量的感覺才終於消退。
“我算是知道老板為什麼總是這幅裝扮釘在身上,跟固定皮膚一樣了。”
鬱安長舒一口氣,鹹魚到除了偵探工作很少出門逛街的她難得感受到這種待遇,完全無法習慣。
同樣是被關注矚目,這和舞台表演、街頭魔術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錢璧笑著取了一杯橙汁過來遞給她,“早日習慣吧,大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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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飛機並沒有出任何問題,安全順暢地抵達法國巴黎。
“你為什麼這麼緊張?”錢璧不太理解,這人在飛機上居然完全沒有睡覺,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起身,和平日裡的作風完全相反。
鬱安歎氣,“你不懂。”
飛機上能發生的事太多了,這可是她被係統綁定意外進入娛樂圈的開端,也是和死神最接近的一次。
往事不願再提,鬱安轉移話題。
“潛水比賽的簽到會場在哪裡?”
“我安排了車,就在機場外麵。”錢璧也不是第一次來,熟門熟路地往外走,“他會負責我們在這裡全部的行程……”
他忽然降低音量,又語焉不詳地補了一句,“會跟到島上。”
所以是特意安排的保鏢?
想不到錢璧居然也會有這樣的心思。
說完那一句後,錢璧恢複成正常的音量,“離簽到截止還有幾天,你應該有朋友要聚聚,要去哪裡跟他說一聲就好。”
鬱安點頭謝過他的好意。
她的確有要去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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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街頭某座咖啡廳邊不起眼的小門,沿著兩旁掛滿畫作的樓梯上行,鬱安在樓梯口站定。
視線掃過展廳中央幾張筆觸熟悉的畫作,落在一位穿著亞麻西裝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背對著鬱安,正拿著話筒靠在桌邊說著什麼,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臉上立刻浮現出驚喜的神色。
他留著很有藝術家氣息的絡腮胡,半長頭發紮成小辮,搭配身上亞麻色的衣服和領口一條天藍色印花絲巾,整個外表就很符合大眾對藝術從業者的刻板印象。
在鬱安的印象裡,埃裡克品味正如他的事業一般足以令人信賴,但這幅裝扮中有多少刻意迎合所謂刻板印象的成分就不好說了。
藝術品商人也是商人嘛。
等他三兩句掛斷電話,鬱安笑著上前擁抱他,“埃裡克。”
畫廊老板兼藝術品經理人埃裡克張開雙手攬住她的後背,兩人交換貼麵禮後,他端詳了鬱安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話。
“我之前就說了你長發一定很好看,現在看來我的眼光的確沒錯。”
鬱安忍俊不禁,“是是,你的眼光從不出錯。”
誰能質疑這位捧出好幾位新銳青年畫家的經理人的眼光呢?
埃裡克被喜歡的小輩輕輕捧了一下,心情更好,大手一揮,“走,請你喝咖啡!”
自己開畫廊就是這點好,說關門就關門,掛上一塊小牌將門鎖上後,兩人轉道街邊林立的咖啡店。
埃裡克一看就沒少來喝,目標明確地走進其中一家,和當班咖啡師打了個招呼,得到對方熟稔的回應。
“今天天氣不錯,埃裡克,還是老樣子?那這位小美女呢,喝點什麼?”咖啡師袖子挽起,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紋身,但臉上表情很和善,俏皮地對鬱安眨眼。
“老樣子,安,你還是喝摩卡?”
鬱安點頭。
“好吧,小孩子口味。”
“難得見你帶小女友過來,要點些甜品嗎?”咖啡師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彆瞎說,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八卦。”埃裡克不滿道,但還是接受了他的提議,“再來一塊拿破侖,一塊提拉米蘇。”
點完單後埃裡克望了一眼店外,熱烈的陽光灑下,門口裝飾性綠植都蒙上一層絨絨的金邊,顯得越發油綠。
“安,我們坐外麵曬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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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下後沒多久,咖啡和蛋糕被陸續端上來。
咖啡師每來一次,鬱安都能感覺到自己被暗地裡打量。
“抱歉,路易就是喜歡八卦客人,但是人不壞,手藝也不錯。”埃裡克解釋道。
鬱安聳肩,她並不在意這些。
喝著咖啡,吃著甜品,兩人沐浴在初夏燦爛的陽光中隨口說著彼此的近況。
埃裡克對鬱安當上了演員的事很高興,她終於不再是一心專注於破案調查父親失蹤案,開始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雖然是因為飛機上意外的邀請而陰差陽錯進入了娛樂圈,但人生不總是由各種意外組成的嗎?
意外會帶來悲傷,也會帶來快樂。
埃裡克看著鬱安說起認識了幾個有意思的導演和演員還有身邊多出的朋友時眼睛裡泛起的光芒,心想——
這次一定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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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在燦爛而不刺眼的陽光中,兩人又聊了聊畫廊最近的經營情況,吐槽幾句願意買畫的人越來越少、品味千奇百怪後,埃裡克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你打算去看看喬安娜嗎?”
鬱安嘴角揚起,“我還在想您要憋多久呢。”
埃裡克幽幽看她一眼,不要插科打諢,這個問題不可能被略過去。
鬱安收起笑意正色道。
“你知道的,我和他太像了,反而會加重她的妄想。”
以前小的時候不懂事,隻是發現自己做某些事、穿特定裝扮的時候,要不就是用酒精麻痹自己、要不總是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母親喬安娜會特彆開心,會溫柔對待自己。
特彆是十二歲時,因為一些陰差陽錯被母親錯認成了失蹤歸來的父親,母親當晚狀態便好了許多,還給鬱安做了大餐,餐後甜點是提拉米蘇蛋糕。
那天正好是鬱安的生日。
是她第一次在母親的陪伴下慶祝生日,即使沒有蠟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