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死者路易究竟有沒有注意到,你怎麼發現他接觸的那幾個遊客有問題的?”
“寬鬆廉價的運動套裝搭配一條奢侈品皮帶,露出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符合遊客的曬痕,神情機警絲毫沒有愉悅或放鬆又或是煩躁這類私人情緒……”
鬱安隨口指出幾個違和點,“不用我再說下去了吧。”
剛剛才吃下去的一盒甜甜圈所帶來的多巴胺完全無法消弭此時湧上腦門的憤怒,莫羅這樣從同樣位置爬上警督一職的人對某些暗地裡的交易不說十分了解,但的確有所耳聞。
警察這個光鮮身份下會麵對的黑暗與誘惑實在太多,有的人能夠堅守自己踏上這條道路的本心,有的人卻在中途拐入了某條分岔路,通向欲望和罪惡的深淵。
這位尤裡爾警官在見到鬱安時隻將她當作對命案好奇、空有美貌的小姑娘,心中沒有多少防備,有意無意地將警服下鑲著寶石的手表露出來。
當時隻是男性出於本能彰顯自己魅力的手段之一。
鬱安卻注意到那些寶石似乎是真的。
巡邏警察的工資顯然不足以支撐這些,而從莫羅、他的搭檔等人平常的態度來看這位又不是什麼出來體驗生活的富貴少爺。
那麼這些可能被警局那些大老粗們當作假玻璃的寶石來源可就值得深究了。
“具體是哪種我不確定,但是我建議你找人查查尤裡爾先生所在小隊的更衣間,沒記錯的話每位警官的配槍都是保管在儲物櫃裡的。”
通過對巡邏路線的研究,鬱安排除了麻藥類藥品走私的可能性,他們並不會經過那些有相關人士的街區。
那麼會用到一位警官,還讓他不惜賠上自己事業的暗中交易還有什麼能換來這麼多回報呢?
鬱安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槍/支/彈/藥。
查案小組的警官們工作時間不確定,配槍多半是帶回家的,但巡邏警官可就不一樣了,定時上下班,配槍八百年都不一定從槍袋中拔出來一次,更不用說使用頻率。
大多數人隻是每天從櫃子裡拿出來,帶著它走個形式,實際上甚至沒有定期檢查保養的習慣。
所以在一個微妙的時間點,用一件大部分人可以理解的小事主動把自己從刑事警察貶職到巡邏警察,他的行為理由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至於路易——”鬱安頓了頓,“他會毫無防備的人除了身邊特彆熟悉的人,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職業、身份讓人會下意識信任的人,比如說……”
她點了點自己倚靠著的這輛車,藍白紅三色的警方配色塗裝布滿整輛車,標準而顯眼。
莫羅沒有說話,但臉色看起來越來越紅。
他還想最後掙紮一下,“那作案時間?”
“我之前在兩位巡警身上聞到了新鮮的咖啡香氣,那時候正好是他們的午餐時間吧,尤裡爾先生自告奮勇去購買,他的搭檔不太會關注對方究竟去了多久。”
“那位攝影師同樣有時間。”莫羅提醒鬱安。
“但他卻沒有撕掉關於自己和路易之間借款記錄的紙。”
動機就來自於錢財糾紛的話,貝克的當務之急就是把自己和路易之間來往的那張紙撕掉,這樣就算他住在汽車旅館的事被警方調查出來,也無法證明他和路易有什麼實質聯係。
這與現有的證據互相矛盾。
最關鍵的還有一點。
“為了將記事本上邊緣處的紙屑扣乾淨,尤裡爾先生的指甲縫裡還有一點膠痕,或許你們可以比對一下這種膠和路易先生記事本上使用的是不是同一材質。”
“這件事最好你們自己私下裡查,我就不廣而告之了。”鬱安願意貼心考慮的時候總是十分周到。
莫羅神情凝重地點頭,拿起自己的手機開始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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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打電話的尤裡爾時不時側過身子看向這邊,但從他的角度來看鬱安扯著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攝影師貝克和莫羅警督說話,還拿出對方的相機,這一係列行為是完全正常的。
大概是在邀功解釋自己推理的過程吧。
偵探不都是杖著有點小聰明喜歡炫耀自己、賣弄學識,實際上能破案完全靠運氣的騙子嗎?
這一次雖然和自己預料中店長被當作嫌疑人的走向有些區彆,但現在的發展倒是更加符合他的心意了。
反正不會有人懷疑到自己身上。
他沒有想到的是剛回到警局就迎來了對自己的全麵調查。
警局搜索過尤裡爾所在小隊每一位成員的配槍,發現裡麵的子彈都被換掉了。
同時尤裡爾本人曾多次出入練槍靶場,美其名曰要保持手感,但在盤點庫存時卻發現數目和領取記錄對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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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天大的醜聞,莫羅再也無法躺在辦公室裡享受今天甜甜圈明天馬卡龍的幸福日子,百忙之中能想起給鬱安打了個電話說明案件最後調查結果已是不易。
“尤裡爾招認了他借著買咖啡排隊的空擋溜到後麵大樓,也就是我們找到的案發現場殺死路易。他之前去過路易那邊買咖啡,當時路易曾旁敲側擊過尤裡爾接觸的遊客很是特彆,引起了尤裡爾的警惕。”
實際上路易隻是對那些奇怪的遊客感到好奇,但沒想到尤裡爾這位警官因為幾句八卦對他起了殺心。
“賄賂尤裡爾的人是誰?”
“他經常出入的一個酒吧裡的常客,我們還在調查對方的身份。”
原來尤裡爾之前在下班後經常出入酒館還有一些小賭場,入不敷出後就動了自己物資的主意,當然不是彈藥,而是他覺得沒什麼的防彈背心、警棍等。
尤裡爾本來隻以為是短期的合作,等到金額不算巨大的欠款償還完成後他就不再需要繼續這種事。
但是後來有一個人找上他,用高昂的酬金和尤裡爾曾經參與偷賣警方用品的證據威脅,雙管齊下,讓尤裡爾不得不聽從對方的命令——
偷換彈\藥\槍\支。
那邊提出的需求量越來越大,漸漸地尤裡爾隻好從挪用自己的份額逐漸演變成偷換其他同事的。
尤裡爾選擇用錯誤來掩蓋最初的一個小錯誤,卻沒料到錯誤隻會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幸好最近沒有出現什麼案件或襲擊,不然很有可能有警官需要自保時卻發現自己的子彈被換成了塑料BB彈!你能想象嗎,用小孩子拿來玩兒的塑料來對抗真刀真槍的犯人!”
莫羅說著說著,公事公辦的態度逐漸激動起來。
鬱安眨眨眼,不著痕跡地將手機拿遠一些,這樣的音量在潛水比賽登記現場的嘈雜中依然突出,震得耳膜生疼。
錢璧伸手擋住前麵參賽者過分巨大的背包,等鬱安走過去後兩步跟上,低頭對她挑眉——又有什麼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