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安並不感到生氣,按部就班公事公辦地從下午上船開始詢問。
湯姆浸淫潛水探險行業多年,在潛水協會中也混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以他的年紀來看可以說有望在之後衝擊一下主席位。
他這次來是作為裁判出席,和潛水協會的其他人從上船開始就一直在一塊兒,彼此敘敘舊,又或是就本次賽事的製度、參賽選手進行一番不負責任的點評。
因為被安排住在幾間連在一起的房間裡,但凡邊上有誰開個門、在走廊裡動靜大點都能聽到。
“所以您一直到案發為止都和其他人在一起?”
湯姆確信地點頭後忽然又搖頭。
“呃——我吃飯途中離開過餐廳一次,去洗手間順便看了看在吧台喝悶酒的約瑟夫。”
鬱安精神一振,“當時他的狀況如何?有人和他在一起嗎?”
湯姆撓了撓後腦勺,“我看到有一個人和他說話,看起來不像是調酒師……他的衣服是那種藍白條紋的,就和水手服類似。”
水手服!
鬱安的眼睛越發亮了,“請給我描述一下那個人的樣子。”
“我沒有過去,隻看到了背影……看起來那個水手也是在勸約瑟夫少喝點,但是約瑟夫喝了酒以後不太好說話,更何況是陌生人……”
湯姆委婉地選擇措辭,他說話不像夏洛特那樣直來直去,看來在潛水協會,或者說任何有許多人組成的機構中,要想快速升職都需要一些——說話的技巧。
鬱安連忙表示背影也沒有關係,這個人很可能是最後一個見到約瑟夫的人,往深一點想,這個人就是凶手也說不定。
湯姆受到鼓勵後接著回憶,“他應該是中等身材,我望過去時他的身高隻比坐著的約瑟夫高出一點。”他用手比劃出大概的高度。
吧台邊都是高腳凳,隻高出一點的話身高大概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的確算是中等身材。
“身形至少看上去不胖,頭發很亂,乍一看像是逃難過來的一樣。”
湯姆一邊說,一邊摸了摸自己隻有一寸長短卻依然打了發蠟做過造型的頭發。
鬱安像是聽到了什麼感興趣的話題,目光輕飄飄落在眼前正努力回憶的男人身上。
湯姆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寸頭,腳上蹬一雙白色球鞋,整個人看起來有點雅痞風格,五官端正,屬於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小帥哥。
不過他臉部的骨骼感不重,在歐美人士眼裡或許並不是有足夠吸引力的外貌。
等到湯姆磕磕巴巴地再也想不起更多有效信息時,鬱安適時地插話問起他和死者約瑟夫之間的關係。
“我們是多年好友,從大學起就認識,也是我帶著約瑟夫進入了潛水這一行。”
湯姆簡略地說著。
再加上住址同在紐約,有時會去家裡做客,以此為契機他和夏洛特也熟悉起來。
“你知道兩人的感情問題嗎?”鬱安想起之前在吧台裡看到他和約瑟夫說話的場景。
“知道,但是我覺得若是能坐下來好好聊聊,總能找到解決辦法的。”湯姆顯得很為難,但又隱約透露出鬆了口氣的感覺。
看起來心底裡其實並不是很想摻和彆人的感情生活。
但他不自覺投向餐廳內某個身影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心裡真正的情感。
鬱安用手指將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梳理整齊,重新戴上帽子。
“您今天一天都和協會的人坐在一起,那關於假賽的問題,你們好好聊出了解決方案嗎?”
她語出驚人。
湯姆猛地回過神,臉上勃然變色。他僵硬地轉頭看向鬱安,希望自己隻是因為海風來了又走的嗚嗚聲產生了幻聽。
但是顯然不是幻聽。
他緊張地看了一眼餐廳內,拉著鬱安走開兩步,避開餐廳正門口的位置。
探頭看了幾眼確定裡麵的人應該看不到也聽不到這邊的對話後,他神經兮兮地問,“你在說什麼!”
鬱安彎起眼睛,“作為偵探,我是有權查看死者手機的。”
湯姆張了張嘴,下意識伸手想要搶奪。
鬱安敏捷地避開,她如今的身體素質可不怕這種正麵衝突。
“您不會以為我是一個人上船的吧。”她語氣悠哉,“現在或許這東西已經送到船長手裡了。”
湯姆冷靜下來,壓低聲音,“可聊天記錄並不算什麼。”
他們十分注意,從不會將假賽、賄賂這些詞擺在明麵上。
鬱安被他天真的想法逗笑了,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您以為我是靠什麼做偵探的?”
“當然不是追逐證據,偷拍、收集聊天記錄這些事我可不會做,”她的語氣近乎諄諄教導,就像在教導一位不夠聰明的學生,“我靠的是頭腦,是推理。”
在湯姆驚駭的目光裡,鬱安平靜地說著,就像是在說一個不容辯駁並且顯而易見的事實。
“況且你們並沒有創造出一套單獨的謎語,不是嗎?”
語畢,鬱安似乎覺得應該考慮一下湯姆的心理承受能力,咄咄逼人的態度忽然一變,重新恢複到原來親切溫和的禮貌態度。
“我的目的是要調查這一起命案,並不是對您進行追責,我想問您覺得約瑟夫對此事的態度是怎樣的呢?”
湯姆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許久後開口。
“我隻是聽從主席的命令負責聯絡,實際上那些錢幾乎不會到我的口袋裡。”他率先強調了這一點,然後才說下去。
“約瑟夫一開始是不讚同的。”
他喜歡挑戰自己的極限,但是人總要生活,特彆是他有一個家庭,以後花銷多的是。
願意花費高價雇傭潛水專家去海裡探險的富豪的確存在但不是一直有,要想創收隻能接受協會的提議。
所以說,鬱安得出結論,“還沒有完全定下?”
湯姆不甘心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