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突然停下腳步,鐘知林終於追上他。
“……暮時。”鐘知林抓住他衣袖,身後人不知何時已經退開,隻留他們二人。
暮時仍是同之前一樣的,淡藍色衣服,白紗覆在眼上。
似乎瘦了些?他總覺得暮時的臉,很瘦削,薄唇沒有多少血色,顯得整個人柔柔弱弱的,但鐘知林明白,他可以很輕鬆將自己抱起。
麵前人不語,卻是用右手輕輕拍了拍鐘知林的手,然後猛地用力扯開,縱使他拉得死緊,手也依然被扯開。
他一反常態道:“殿下,找我所為何事?”
鐘知林聞言愣了愣,怎麼……不過是幾日而已,為何所有人都要和他劃個界限,當做與他不熟。
“暮時……”他張了張嘴,看著暮時想了許久,隻吐出這兩個字。
“嗯。”暮時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他還不出聲,便要離開,“若是沒事,我先走了。”
“有……有!”這樣的暮時,鐘知林不知該怎樣與他講話,“我隻是,想見你……”
“殿下現在已經見過,那我先走了。”
鐘知林一把抓住暮時的手,想要留住他,卻又立馬被甩開,“殿下既已見過,何必多留!”
他心裡一顫,他從未見過暮時這個樣子,這副可怖的樣子。
“沒有,你是不是來找我了?”鐘知林強笑著道,他日日想著暮時,心裡憋了許多話想對他說,但現在這個樣子,他亦是不知該說什麼了。
“路過罷了,殿下何必多想?還想與我過從前那樣的日子?”暮時反問,也不等鐘知林回話,他繼續道,“那確實好啊,有人日日服侍有何不好的?不過我已厭倦,望殿下不要仗自己身份高貴繼續糾纏。”
“縱使你是友人之子,也莫要怪我不顧情麵。”暮時語言刻薄刺人,言畢便揮袖離開。
鐘知林從未想過要暮時服侍他,暮時……究竟是怎麼了?
“我沒有想過要糾纏你,隻是想念你……”鐘知林再次跑到暮時麵前,他小聲祈求,“陪我待一會好不好?”
暮時似是真的厭煩到極致了,說話聲音逐漸變大:“這不算糾纏是什麼?!難道你說要我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嗎?憑殿下這樣的身份,無論找誰都足夠了!何必非要我?難不成是覺得我這副皮囊好嗎?”
“就算你是那高貴的皇子殿下,我也是這羽國的國師!與其整日在一個無用之人身上浪費時間,不如多為這羽國謀條大路!況且浪費我時日的錢財你可付得起?他鐘戚付得起!”
“倘若有一日天下人要殺我,你能保我嗎?他鐘戚能!你無權無勢,還不是要靠鐘戚幫襯你?”
鐘知林被暮時這一連串的話說愣住了。
“殿下怎麼不說話了?”暮時突然逼近,讓鐘知林連連退後好幾步,“看來是真的喜歡我這副皮囊,隻是沒臉麵說出來。”
說著便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來,口中吐出的言語輕飄飄的,讓人抓不住,“那我今日割一塊來給你,算是紀念,也算是斷絕往日那點情分。願殿下日後見到我,就裝作不認識,也不要再靠近我半步,您多行好了。”
暮時拿著匕首的手青筋明顯,大概是拿得太緊了。鐘知林不知所有人怎麼了,他不想看到暮時受傷,也從未想過要暮時受傷。刀鋒立馬要刺破暮時皮膚,他連忙用手握住刀鋒,血液在那一瞬間奔湧出來。
這匕首確實是和他想的一樣尖銳。
鐘知林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他將匕首往自己的方向掰了掰,頓了一下道:“不用了,陪這麼久已經夠了,我……我現在就走,現在就回去,再也不出來了。你彆這樣……”
他不覺得手痛,隻覺得心裡痛得他快要站不穩了。
血液繼續流淌,很快地上便流了一小片。鐘知林將暮時手指輕輕掰開,將匕首拿過來,往後退了一步,神情恍惚,他輕聲道:“暮時,我回去了。”
臉上劃過濕熱液體,鐘知林抬手一摸,竟是眼淚又流出來了。暮時沒有再回答他,轉身離開,走得迅速,像是怕再待在這一刻自己便要萬劫不複了,他在……逃離鐘知林。
鐘知林便一直看著,直到最後一點淡藍色消失。然後拿著匕首走進去,再自己關上門。
他低頭看著受傷仍在冒血的傷口,又看著手中匕首。刀身一開始潔白無瑕,隻是現在被鐘知林的血沾染了,上麵鑲了一顆紅色玉石。刀口看來是很深的,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隻在原地低頭看著,看殷紅血滴滴在匕首上,大概是錯覺,他看到這紅玉石在隱隱發亮。
……
許是太過入迷,竟不知走來一人,直到那人抓起他的手,掐著他下巴對他吼道:“不讓你出去你為何不聽?!你為何非要見他!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是鐘戚。他今日穿著簡便不少,隻穿純色衣服,不知做什麼去了。
鐘知林怔怔地看著他,倒是想問:你不是說要阿財帶我出去嗎?
可他還未說些什麼,手卻不受控製的用力將鐘戚推開。鐘戚見狀明顯感到驚訝,眉毛微挑,怒聲更大了:“嗬,好啊,那我便不管你了!”言畢便甩袖而出。
鐘知林也不知方才自己怎麼了,之前和暮時也是如此,不過那次隻覺得暖氣禦身,很美好,這次……
隻有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