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故意的是不是?”
鐘戚在一旁坐著,皺著眉看著鐘知林一聲不吭讓太醫將他摔骨折的腳踝複位,然後拿了小板子固定,用布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放了藥包在鐘戚凶狠眼神下離開。
屋內隻剩兩個人,但他們都沒有說話,鐘戚還保持原樣看著鐘知林,鐘知林則是側頭閉著眼,也不知在想什麼。
這沉寂終究被打破,鐘戚走上前坐到鐘知林旁邊,並沒有他以為的質問,而是:
“疼不疼?”
鐘知林沒有回答,仍是閉著眼。
“……”他細細看了鐘知林受傷那處,包紮得倒不錯。不過鐘知林膚色都快與白布一樣了,青色血管隱約可見。鐘戚讓鐘知林整個人躺下,為他蓋了一角被子,但他卻沒有離開,一直坐著像是在思考該對他說什麼。
良久,他終於道:“你是不是喜歡他?”過了一會又道:“千辛萬苦讓你躲了這麼多年,你倒是先喜歡上了。你喜歡誰都好,就算那條狗我都能答應,偏偏喜歡那個害我如此的人……”
“你故意的。”
“都是故意的。”
鐘戚說得平靜,可鐘知林心中卻波瀾萬千。
喜歡嗎?聽來不錯。
“那我也沒辦法了,兄長現在就去……跟他說,看他怎樣抉擇吧。”鐘戚歎息一聲,起身走到門口,臨了又加了一句,“你彆再傷自己了。”
他走後鐘知林睜開眼,心道,也不是故意傷自己,是真的有事要做。可是跟暮時說了又怎樣?
他年幼無知,聖賢書未讀幾本,外界秀麗亦未曾看過。無親朋無好友,各種禮儀更是不會。況且還是男子,天下賢淑女子如此之多,比他貌美的更是數不勝數,就算不看容貌,他又是這般……弱。
縱使是他倒貼,暮時怕也不願意。
鐘知林將胳膊覆在眼上,順便將思緒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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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碌啊,我不想管他了。”此話一出,旁邊一老者連忙上前,可剛想開口就被鐘戚止住,他道:“我餓了。”
無奈,念碌隻好讓人去準備,但還是不忍開口勸道:“殿下,萬不能如此啊,小殿下此時還有什麼依靠?隻剩您一位兄長了啊。”
“可是下麵有很多啊。”鐘戚笑著看著念碌,口中的話令人聽著毛骨悚然,“在我幼時,那位送我的府邸裡也有很多,上次已經帶他去過了,他不喜歡,然後把所有東西都忘了。”
待菜肴全部擺上,鐘戚示意念碌在他旁邊坐下,奪走他的碗然後不停為他夾菜,直到快要掉出,才開始給自己夾。
“皇子妃……”念碌沒動,小心翼翼道。
但鐘戚隻當沒聽見,過了許久才道:“早知道就與小知林成親了,這樣就能每日抱他,亦可每日親他。你見他次數不少,看到沒有?”
“看到了……”念碌遲了一下回答,低下頭,再抬起時,隻見鐘戚又為他夾了一碗菜。他心知鐘戚本心不壞,不過經了一場變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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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戚不知怎的,像是見了暮時後心性大變。進來時也不再踹門,則是規規矩矩將門打開,再關上,然後慢慢走到鐘知林麵前。
隻見鐘知林背過去窩成一團,鐘戚心中疑問這是怎麼了,隨後把鐘知林轉回來,就見他一雙哭紅的眼。
他忍不住道:“真愛哭。”然後拿出手絹為鐘知林擦了擦,笑道:“暮時他說,他也很喜歡你,不過因為不敢言說。如果你真心喜歡他,那待你歸來時,若還不嫌棄,他願嫁於你,與你成親,自此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鐘知林聞言一愣,隨即那句話在腦中炸開。
暮時喜歡他……
暮時也喜歡他!
當初那些話果然是為幫他的,許是因為當時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得不如此。
真是好開心!
從前,不管鐘戚還是什麼,一切痛苦都在這一刻消散。
“那我為何不能見他?”鐘知林的喜悅儘收於鐘戚眼中。他很愧疚地回:“知林,真是對不住你,那日我見他在這周圍,以為他要對你不利,一時衝動傷了他,現在需要靜養。今日你看到他,隻是皇帝召他,他不得不硬撐應召,這一去,更需靜養了。”
“再者,你現在這樣下不得床,何不再等等呢?”鐘戚看了看鐘知林腳踝,又看了看他,其愧疚、擔心、無奈之情真之又真。
鐘戚看著鐘知林眼中抑不住的欣喜,嘴角也不自覺輕輕勾起,他拍了拍鐘知林,柔聲道:“你靜靜養著就是了,七日後出征,再過不到一年就能與暮時成親了啊。到時皇位,人,什麼都有了。”
鐘戚說完便離開,還不忘留下一人為鐘知林熬藥。鐘知林扭頭看了他,一眼便認出,那是鐘戚口中的狗,不過他一眼都沒有給鐘知林,一直在認真地熬藥。
鐘知林回過頭不看他,繼續閉眼。
似乎有些太快了。
他心意被猜出,再到得到回應,真的太快了,快得有些不真實。
可不管是真與否,再讓他高興高興吧。
無論如何,七日後他都是要去的,況且不能輸,隻能贏。
不然怎麼回來見暮時?那劍法仍是要練,上次那位紫衣男子教他的他都牢記住了,鐘戚好生吝嗇,隻教了他一兩式,還是說每日都來?那亦是不夠的。
那人突然端著熬好的藥到鐘知林旁邊,藥味聞著就苦。他不開口,似是覺得他睡著了怕打擾,停了一會又端著走開了。鐘知林睜眼,隻見藥被放在桌子上,而那人隻站在一旁,見他睜眼,連忙將藥端到他旁邊。
可到了跟前又不給,他執意要一勺一勺喂給鐘知林,無法隻能硬吃了幾口。看著他端著碗的手已經被燙紅,鐘知林不忍道:“你為何不放在那?”
“殿下說,藥熬好了定要快些讓您喝了,不然無用。”
“那你給我。”
“殿下說,要奴才來喂您,不能燙了你的玉手。”
鐘戚……就是為他好吧,可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哪裡金貴了。
鐘知林沉默半晌,最後看著他冷聲道:“你現在在本王跟前,是聽他的還是聽我的?你自己分辨。”
然後伸手,他果然不敢不聽了,立馬將碗遞給鐘知林。剛拿到碗鐘知林不由得驚呼一聲,這碗怎麼這麼燙,喝著卻不覺得,想來應是攪了攪。湊近了這苦味更甚,直衝他鼻腔,鐘知林忍了忍,猛地一口氣將碗裡藥全部吞掉,再還給他。
竟然有人願意聽他的話。
有些不對,腳踝處摔了,怎麼還要喝這麼苦的東西。
看著他將所有東西收走,最後竟是直接站在門口,鐘知林疑問:“你不走了?”
他行禮道:“殿下說,讓奴才一直在這守著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