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相爭印難補(2 / 2)

晦難決 一山嶼 5568 字 9個月前

鐘之尹躲在弈慎身後抱著暮時,不敢看他。弈慎直接退開,看著鐘知林不知說了什麼,麵色依然沉重。

鐘知林雖是聽不見,可就算能,此時也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他緊盯著暮時,燭火照耀,暮時身上的血顏色已經開始變深,心口處……

僅僅一會,流下的淚仍摻雜著血,他們看了頓時驚訝,弈慎穿得不是他所見的朝服,穿著像是宮中侍衛,想必是偷混進來的。

他一把將鐘之尹手中人放到背上,鐘之尹見狀連忙跑在前麵,一路帶領,無一人察覺。

明明個個身份高貴,此時卻都如夜行偷竊般小心翼翼,生怕人看見。

許是原來的鐘知林性情暴躁,一頓吼,便讓侍女們紛紛逃離,至今都沒有回來一個,那也方便了他們。

將暮時放在床榻,弈慎看了看麵色與床榻上人差不多的鐘知林,轉身對鐘之尹說了幾句就離開。

鐘知林動了動腿,善財便將他放下,可全身痛楚一分都沒能消散,站不穩就要倒下。鐘之尹連忙去扶,他卻直接坐到地上。

對鐘之尹,鐘知林心中是有怨恨的。他早預想到會出大事,若非是鐘之尹阻攔……手忽然被抓住,鐘知林這才把視線挪到鐘之尹身上,他神情坦誠,說了很多。

但鐘知林一個字都沒聽清,單看嘴唇隻能看到幾個詞,他用力把手抽出來,抹了把耳朵,將上麵沒乾的血伸到鐘之尹麵前,用著不知怎樣的腔調道:“聽不見了。”

他愣住,看著鐘知林臉上沒擦淨的血跡,再看他手中緊攥的珠子。片刻後突然知曉。

“我想和他單獨待著,好嗎?”眼下,鐘知林已經恨不動了,心中全都是暮時,隻想著他。

鐘之尹道好,又慌忙點頭。

他今日,眼眶為何一直濕紅呢?

臨走前,還跑去翻找一陣,最終拿了張紙遞到鐘知林麵前,狂風似的帶著善財奪門而出。

【來日再解釋 少讓善財行動】

解釋……鐘知林握緊了手,最終還是放下。

那便等等。

可善財今日,分明是要好的趨勢,這句話……看來很是不好。

鐘知林將紙折疊好,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矮桌上,靠在上麵,久久不敢回頭。

那顆珠子他攥著至今沒鬆,善財抱他的時候鬆了一絲,鈍刀瞬間猛刺透他心臟。若是再鬆了,不知他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呢。

興許是騙自己,隻要自己不回頭,不看自己青衣,一直盯著熏香飄來的白霧就什麼都沒發生。

善財之前分明說過的,他們都知道鐘戚是怎樣的人。可如今是是非非擺到他們麵前,為何不辨?那兩千百姓,真的是暮時濫殺?難道一句承認,便是真正做了?

他不信。

暮時斷不會做那樣的事。

可……已經……

鐘知林終是忍不住,轉身跪趴在床榻人身上。隻知心中如何悲痛,淚水奔湧,口中發出怎樣的調子,兩人都再也無法聽見。

他的手,就沒被暖熱過。

如今更是不能了。

倏地,鐘知林猛抬起頭,將暮時左手放在眼前,仔細查看。

四個。

他手雖抖,但眼睛沒花,抬手擦拭了許多次,確確實實是沒摸錯沒看錯。

左手小指分明是沒有了。

他道為何暮時總是藏著或背到身後,為何鐘戚看後大笑……手中白珠攥得愈發緊。

原是……早就給了他。

鐘知林緊緊握著,起身抱著他,也不管珠子掉落,此時那白珠帶來的,遠不比那斷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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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盒輕啟,見裡麵一小團黑霧不動,索性直接倒扣將他倒出來,祁生將銀盒收起,那黑霧還是軟塌塌貼在地上,便用手輕輕碰了碰,道:“我要帶他回來了,你趕快走,若是意外消散了可彆怪我。”

黑霧不語,祁生頓時有些慌張,忙給他送了些法力,可隻是讓他顏色濃鬱了些,仍是不動,那就隻好在他身上加了層罩子往遠處推了推。

做完,起身將一手放在鏡前,一身紫衣,此時竟緩緩浮現紫藤花紋。鏡麵突閃光束,照徹整個空間。緊接著,鏡中景象驀然變成雌雄莫辨的神像模樣,最終散去,化為清泉滴淌在祁生指尖,見狀,他伸出一隻手向裡探去,察覺無誤後,便要俯身進去。

誰知,鏡麵竟直接將他彈開,他為此輸送多少法力,此刻便反彈給他多少。那雲椅直接被衝散,祁生被擊落到地上還翻滾幾圈才停止,腰間掛著的碧玉珠子劇烈地搖晃閃爍。

直到祁生深吸幾口氣輕撫摸了它才停歇。

他心生怪異,輪回結束,已經可以帶回,怎麼還進不去?

霽不知何時跑到鏡下,祁生用腳把他挪開,微喘道:“你不是能鑽地?還不走?”

他再次伸手嘗試,周邊紫光重現,眼尾幾株紫藤蔓延。可這次,還沒等他指尖觸碰鏡麵,就被再次擊飛,竟是更遠了些。祁生勉強坐起,抬手緊捂著嘴,直到將血生生咽下。

塔內規則分明就是這樣,他們二人要做的也都做完了,怎麼還是不行?

那黑霧緩緩飄向他,祁生忽覺不對,忍著怒氣道:“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手腳?”

霽突然停頓,定在原地。

看這反應,祁生便知道自己猜對了,也不慌著起來,有些自嘲:“不說話就是承認了。我還怕你散了給你加了層罩子護體……”

“我說你怎麼不跑呢,在這等著,時間一到,要是鐘知林再不回來,兩個人都得徹底死在下麵。”

“我還想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出去過……有你阻止怎麼出去?!現天尊名淵你怎會不知道?派你過來監視真是苦了你,還編那麼多理由,你以為你每次出去乾什麼我不知道嗎?!”

說著便起身要抓住那團黑霧。

誰知被他快速躲開,再出聲,竟是帶上了哭腔,強忍著對祁生怒吼道:“你以為澗時盤對我沒有用嗎?!我都快散了怎麼有力氣跑?怎麼說話?”

“你是不是一直都不相信我?我等了他五萬年!等他來接我!怎麼可能是他派我來的?!他怎麼舍得讓我一個人到這個鬼地方每天任塔侵蝕?!”

“我每天都跟你說這麼多話,你一個字都不信是不是!不信你怎麼不早說?早知道這樣我還在你這浪費什麼時間?!這奉新塔又不是隻有他一個,他又未必能完成懲罰!我去找一個神位更高的,待他受罰後帶我出去就是了!”

“我把你當我朋友,你把我當什麼?你怎麼看我的?整天想方設法來害你們?”

說到最後,霽聲音愈發微弱,最後幾句卻是深深印到祁生心上,隨後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