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財簷枔牢中悔(2 / 2)

晦難決 一山嶼 5654 字 9個月前

生母?是他的生母。

鐘知林點了點頭,問出昨夜紙上問題:“昨夜你寫在紙上的,如何解釋?”突然又加了一句,“善簷枔,你可認識?”

聞言,鐘之尹麵色沉了沉,先在紙上寫下善財二字,然後起身將自己帶來放在後麵的盒子拿來給鐘知林,裡麵滿滿當當,都是信。

看到紙上字,鐘知林呼吸一滯,頓時不敢看對方。若非那日他神誌不清,讓那惡人控製身體無法動彈,那團黑氣也不會無故衝他飛去,善財……善簷枔就不會變成如今模樣。

“對不起。”他低頭道。

對方不動片刻,最後遞來一張紙。

【他的事我清楚,是他錯恨,愧對於你,這亦是他的選擇,與你沒有太大乾係,不必自責,還是先看眼下】

鐘知林點頭,拿出一封看,看到內容那一刻,身上似乎被刺了一劍。

除了他早已看過內容奇怪的那封,其他所有,都是暮時如何謀劃,過幾日景象,教鐘之尹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信息透露給他們。再多加照顧他,若是受傷,該如何配合珠子醫治……

每封信,幾乎都是他。

想當時,他還心生羨慕……

一時間,苦澀蔓延,比他吃的毒都要苦。下麵的信放得有些久了,已經開始泛黃,但字跡依然清楚。上麵載著的感情突然熱烈,快要灼傷他的手,鐘知林連忙放下,許久,才道一聲:“苦了你。”

一旁的鐘之尹像是沒聽見,於是鐘知林看著他雙眼,又認真地加上歉語重複了一遍,他才知道。

他慌忙擺了擺手,又重新拿了一張紙迅速在上麵寫。

【國師於我有恩,若不是他,我早就不在這世上,是他將我救回,才有今日,他要我做什麼,都是應該,沒有苦這一說】

剛看完,鐘知林又發現旁邊一張寫得滿滿的紙,為回他那句話,被蓋到了下麵。他扒開拿到麵前,瞬間寒意徹骨。

【昨日大臣所說皆是國師提前準備,他除反賊,剿餘孽,囚昏君,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羽國,並非亂臣賊子。你之前便說要他輔佐坐上皇位,可事態所迫,未能一直伴在身邊。與廿國交戰時,足見資質,可善並非好事,那幼女背叛滋味,絕不能再嘗一遍,心慈手軟,終究會壞了大事。】

越到後麵,越像是暮時的語氣,與信中一致。

忽然,遠處發出砰的一聲,二人立馬轉頭去看聲音傳來之處。

竟是善財!

善財跨過門檻時,一時沒走穩,竟直接摔倒在地,他連忙站起,笑著跑到他們麵前,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發,那憨笑猶如鐘知林第一次與他相見。

他笑著,從身上拿出兩枚小刀,上麵刻著善字,遞給他們二人。然後看向他們,鐘知林隻憑看他口型辨出知林二字,其他的再沒看清,手指緊摳桌子一角,拿到眼前,指甲已經斷裂滲出血液。

善財仍是笑著,瞳孔卻已經開始渙散,輕眯起眼,不讓他們發現,最後強撐著站直,跌跌撞撞快步走出去。

再回神,鐘之尹已經追出去。

鐘知林慢慢靠著桌腿坐下,小刀刺破他手掌,殷紅鮮血逐漸浸染善字,印記仍在,仔細摸來還有些紮手,如荊棘。

【國師預知未來,早已知曉登基之日會有一人死在中途,也知自己死期將至,便換成他。他所做之事隻有朝官知曉,百姓隻會知新帝心懷百姓除惡人,心生崇敬。親手殺死身邊人,能確保再無軟肋,也能讓歹人不敢叛為非作歹。從今往後謹慎行事,管理羽國定不在話下。如今朝廷百官皆是精挑細選忠良之輩,有他們輔佐,再多加學習,可保羽國百年平安昌盛】

【都是最後一夜國師親口所說,國師有意培養,期望甚大,還望早日斷去執念,以國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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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振翅飛翔的聲音傳來,正好落到鐘知林手上,他輕撫,月白就安靜不動。個頭大了些,羽毛根部隱隱與淡藍相接,興許再過幾年,就全變了。

月白就在前方帶路,時不時停下落到一旁樹上等他。它居高臨下衝他叫的樣子看得鐘知林想笑,於是跑快了跟上它。

倒是和他主人一樣,專挑沒人的地方走,若他是來刺殺皇帝的,準能全身而退。

地牢門口戒備不同往日森嚴,畢竟新帝登基,天下大赦,隻剩鐘戚一人,餘黨除,不可能逃出。見來人是他,連忙為他開門,領頭人行禮,鐘知林直接道鐘戚。那人了然,立刻點亮牆上的蠟燭,帶他下去。

幾次欲開口,但見鐘知林臉色極差,都不敢開口,隻好快速將他帶到鐘戚牢前,為他開了鎖。開完又想行禮,卻被鐘知林打斷:“多謝你,回去吧。”

那人連忙離開,隻將鑰匙留下。

他不禁在心中想。何時能把跪下行禮還有其他的一並廢掉。

鐘戚看起來過得不錯,三年過去容貌變老是必然,穿的囚服嶄新,頭發被好好紮起來,沒有他想象亂糟糟的樣子。

腳並未綁住,仍能自由行動,隻是單手被鐵環圈住,鐵鏈限製他走動距離。旁邊放有床榻,也是乾淨的,地上鋪了一層乾草,走上去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看到他後鐘戚倏地大笑,笑得還如之前一般……癲狂,可恨。

鐘知林無視他,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把手抬起拿著鑰匙給他解開。中途鐘戚一手放他腰上,還捏了一把,鐘知林瞬間一巴掌甩在他臉上,他被打得偏過頭,愣住了,臉上浮現一個通紅的手掌印。

沒愣多久,他突然又大笑,口中不知說著什麼,神色瘋狂,愈發激動。本來極好開的鎖,因鐘戚亂動,怎麼都開不開。鐘知林不理也不看,不管他怎麼動,依然是麵色平靜。

終於,鎖開了,鐵環連同鎖鏈掉落在地上。

鐘知林拿著鑰匙,不想再看他一眼,轉過身去剛要踏出牢房,卻被身後人一把抱住壓到一旁床榻上,頓時惱火,卻在看清他口型時驀然睜大了雙眼。

——那日我假意與你的好暮時親近,用他送的刀剜去他雙眼,沒料到他的竟能化成……

話音未落,眼前人雙眼連同中間倏地出現一道紅線,然後泄出血水,流淌到鐘知林臉上、血紅眼邊。

鐘戚連忙後撤手捂雙眼倒在地上翻滾,張嘴嚎叫,血頓時滴落不少到乾草上。

鐘知林腦中再無事物,隻有恨,無儘怒火,馬上就要將眼前東西千刀萬剮。他衝到他麵前手拿匕首拽著囚衣快要刺入時,突然被人一腳踢掉匕首。

隨即,便被一人緊緊抱在懷裡。僅剩那一條縫隙,他看見鐘戚被幾個人拉走,逐漸逃脫他的視線,而抱著他的人將他的頭死按在自己胸前,連帶著他瘋狂地掙紮。

鐘之尹……

他也不顧此時攔著他的人是誰了,隻管拚命掙紮,雙手怎樣推都推不開,很快又被他一並抱住,腿無論怎樣去踹都不行,屈腿去頂他也無動於衷,依舊死死抱住,磐石般不動。

鐘知林不罷休,心中恨意難平,一浪又一浪翻滾著,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其中,再無人能救贖,兩隻眼血絲就要爬滿,載滿恨意,紅到了極致血淚就要流下。

一抬頭,卻見鐘之尹死咬住唇無聲垂淚的模樣。

嗓子乾疼,撕扯發出的聲音不知有多難聽……

“放開我!!!他乾了什麼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我隻有那麼點記憶,可你全都知道!!!你難道就不恨嗎?!!你跟我一樣!你明明也恨他,快追上去殺了他啊!!”

“你憑什麼一直攔著我!!你殺不了我可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