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旻瀾殿還真是廣闊，他所知曉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到。大小路交錯，司沫帶他左繞右繞，最終停在一亭前，鐘知林四處看了看，並無字跡，也不知身在何處。三路交接處，一亭坐落，如三帶之結。

司沫慢慢轉身，看向華念二人，華念隻得停下，順帶拽著暮時一起。

“他們是我的朋友。”鐘知林說著，帶了些許不滿。

“那也不能進。”司沫輕笑，隨後帶他走向小亭。臨近看，似有無色漩渦，透過的景象稍慢一些，這不難發現。

紊淅清瘦，纏著他掛在他身上全然沒有感覺。鐘知林揉了揉他腦袋問:“從這進去？”司沫點頭，拉著他走進漩渦。

漩渦內景象令鐘知林不禁驚歎一番，這裡中居一座花形府邸，尖角掛著白色流蘇。周邊竟都是些叢林，他往裡探了探頭，遠方有湖泊，周圍花開，甚是美豔。

“走吧。”司沫點了點鐘知林，抬腳向府邸大門走去。鐘知林連忙跟上，誰知進去後又是一番光景。分明從外看這府邸上方空洞，此時見，竟是完全封閉，頂處如塔尖，層層旋上。典籍與許多不知名的器具擺放整齊，地方寬敞卻仍放得滿載。鐘知林眼前突然閃過一人，遍地雜亂不堪，不由得拉出來狠狠對比。

見來人，頭頂突然旋出星辰，一老者走出，行禮道:“沫公子。”隨後又向鐘知林道:“林公子。”

這聲林公子叫得鐘知林驚訝，他們從未見過，卻識得他，於是連忙回了一禮。司沫見狀也回，溫聲道:“今日在山上尋到一個孩子，很是古怪，還請玖嚴長老看看。”

玖嚴長老看他身上孩子，眼睛倏地亮了，連身形都高了幾分，白發亦是黑了許多，顯得年輕了二十多歲。他把紊淅輕扒下來，聲音清楚音量又往上抬了抬，“公子所命，定不疏忽。公子坐等片刻。”

他們離開，司沫便找了一處靜靜坐下，順便拿了本書放在麵前佯翻幾頁，感到鐘知林也在不遠處坐下，眉眼彎彎道:“那位身形高挑的，就是你帶來的鮫人？”

方才還在巡視，這邊突然出聲，便迅速回頭，看他溫柔模樣，頓了一下才回:“是。”

他又道:“穿過亭門時，看知林身體並無大礙，是鮫人的原因？”

他語氣像是疑問，言語中卻已然有了答案，鐘知林隻得又道:“是。”

話忽然回轉，司沫摩挲著書頁，淡然道:“華念從小侍奉……從小與你一起，怕你身邊換了人不習慣，就沒有再安排人。擅自決定，知林覺得怎樣？”

鐘知林麵向他，坐正了謝他:“多謝……”到了說稱呼時，卻突然頓住。他不太願意叫他人哥哥，最終還是隱去，換了詞句，“多謝，替弟弟考慮。”

許是高興了，司沫與他坐近了些，輕聲詢問:“那知林近日過得還好嗎？”

“很好。”

他點頭，若有所思了一陣，眼神驀然出現一絲凜冽之意正對上鐘知林雙眸，他不禁偏頭看向彆處，亦離他遠了幾分。司沫合上書將他放回原位，“那就好。畢竟回家，又添了一個玩伴，隻是聽說那鮫人從南海抓來，魚尾成色甚好，地位想必不低，卻被抓住……雖對你有些好處，但也千萬小心啊。”

“多謝關心，我會的。”

如此，司沫便時不時冒出一個問題來，兜兜轉轉又回到暮時身上。鐘知林不知他這是何意，心中不解，亦有些發悶。

知道這麼多與暮時有關的做什麼？

他連連點頭，嗯嗯地答著，直到玖嚴長老帶著紊淅出來。

隻見，紊淅一身銀白靚麗，大抵是玖嚴長老給換的衣裳。發尾染一分白，中間漆黑，前頭近月白。鐘知林看了在心中笑了一聲，這頭發怎的還三種顏色。

眼尾似羽狀，勾了一圈冰藍，顏色淺淡，怪不得當時沒能看出來。當時身上的三隻銀鈴，如今綁在手腕上，左手一個，右手兩個，隨他動也搖晃，卻不發聲響。

玖嚴長老又重回初見模樣，但看紊淅的眼神還是驚喜得不得了。紊淅一見他便撲過去繼續掛在他身上。玖嚴長老這時開口:“他乃是山上鳥兒所化，幾百年來終於又出一隻！”

說著撩了紊淅頭發，道:“隻是模樣有些不同。身上銀鈴會在恐懼時布下幻境，但幸在他還年幼，不知如何傷人，日後好好教誨，定能助祈海域。”

聞言，司沫笑道:“知林真是好運氣，這麼多人上山，偏偏讓你給找到了，父親知道了定會開心。”

他手伸向紊淅，道:“你……”

誰知立馬被打斷，“不要你！我要他！要回山！”

司沫表情變了變，又笑著，便聽玖嚴長老解釋，“沫公子，他有些不同，若是平常，養個幾月，便能聽信於你，但他這樣……好像已經認主了。”

……認主？

似是看出他心生困惑，玖嚴長老接著道:“按祈海域這裡的說法，叫認主。此生都隻聽你一人的話，若強行改認，便會自儘。”

鐘知林覺得驚奇。紊淅為什麼要認他？

“那知林可要好好教誨了。”司沫已經收回手，恢複溫柔模樣，目光仍停留在紊淅身上。

“他想回山。”鐘知林沒應那一句。

司沫倒是慷慨，無所謂道:“好啊，不過再布幻境，我可要把他抓回去了。”

鐘知林不讓紊淅再抱著他，改牽他的手，“那是被嚇到了。請……大哥跟修士們說一聲，莫要故意嚇他。既然這樣，能否帶我們出去？”

他連應好，與玖嚴長老告彆後帶著他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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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要認我？”鐘知林抱著紊淅問。他不答，頭垂著看地，看離山愈發近了，就輕輕搖晃著頭。

“啊！”這嘎吱一聲伴隨著尖叫貫入鐘知林耳中，他迅速轉身看，就見華念把缺了一塊指甲的手指頭伸到他麵前，語聲可憐:“他為什麼不咬你們兩個啊。”

“因為……”紊淅突然把那一塊指甲吐掉，鐘知林答不出他為何這樣，“不知道。”

他早已將玖嚴長老的話轉告給他們，暮時不愧是經曆過大事的人，知道後十分平靜。華念則是激動，忍不住揉了紊淅的頭發，立馬遭到幾次連咬，如今仍是不改。

天將昏暗，鐘知林腳步快了些，終於在他們相見之處將紊淅放下，他道了聲謝謝後便如鳥一般飛向彆處，沒了蹤跡。看他那白色衣裳，鐘知林不禁在心裡想，紊淅活潑成這樣，白色衣裳能白淨幾時？

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穿的也是白色衣裳，今日在這山上又是坐又是趴的，紊淅一開始渾身臟亂，一直抱著他，也把這白衣裳霍霍的不成樣子了。

他坐著，低頭輕輕掀起衣裳看著汙穢之處，心中隻想，好像又要麻煩哥哥洗衣服了。用手搓了幾次，竟把原本乾淨的地方染黑，頓時鬆了手不敢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