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周圍議論紛紛,染景槐心中突然覺得不對勁,他看向召斂,對方似是感受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回頭與他對視。
一人突然拉開一角衣服道:“怎麼回事嘛?快秋了還是這麼曬。”其他人聽了也附和。他們慢慢退到外圍,仰頭看了一眼天後道:“不對。”
這話是染景槐說的,他離人愈發遠了。召斂見狀神情不變小聲問他:“哪裡不對?”
“這些人。從無水那一刻開始就像是真的。”
召斂打了個哈欠,悠然道:“那好啊。”言畢,染景槐不再理他,走到彆處離他更遠。他笑了一聲跟上,“我可看到……”
“哪?”染景槐倏地停住,不回頭,惜字如金地與身後人對話。
“幸虧我能看到,跟我走吧。”他嘴上雖是這樣說,卻是一步分成兩步走,慢慢悠悠在染景槐前麵晃,再哼哼幾聲。隻聽身後拔劍聲格外尖銳,後背一陣發涼,他又無所謂地道了一句:“臭脾氣。”然而猛然向前跑了幾步暴露了他心中膽怯。
兩人並肩,召斂看著地,邊說:“會用,一雙眼能看異象,如今讓你這樣使喚。會用。”他笑著抬手拍了兩拍。
身旁人麵無表情,指了指前方,他步子快了些。轉眼間,到了城中心,如今居然有幾人在旁圍繞。召斂用下巴指了指中心高台,他了然,慢步走過去,一旁人見了他的劍,走來道:“可是持劍奇人?”
“正是。”染景槐行禮。
對方仿著他的樣子回,麵上帶笑,覺得這動作新奇。他道:“我聽他們說那邊的嶽河水突然沒了,奇人知道嗎?”
“方才從那邊過來。”
他笑問:“真假?”
“真。”
對方這才真正驚了一驚,退後咦了一聲,然後歎氣,“又是這等惡患,天人何時來救?”
染景槐不加掩飾地凝視著對方,心中猜想逐漸驗證,他卻不喜,“什麼天人?”
旁邊那位站著許久都沒能插上話,這次一隻手伸過來走到那人前麵,他衣裳不比那人工整,各式都和常人一般。而像是兩塊布縫在一起裁了幾個洞讓頭和四肢伸出來,一塊黑布圍在腰上。
他道:“管曰城的叫大人,管全部城的叫天人。”
染景槐點頭,還欲問他,對方卻眼睛一斜看向彆處,突然叫了一聲:“不能碰!”隨即兩人幾步跳了過去。隻見一身黑衣的人抱著胳膊靠在台邊,即使有人衝他而去也是麵不改色,對警告亦是無動於衷。
那兩人要拉他,他向旁邊躲躲,笑著問:“這怎麼了?”
“不能碰!”
“怎麼不能碰了?”他笑著躲,將手貼在台邊狠狠摸了幾下。那兩人見此氣急了,麵露凶色,扯著嗓子叫:“快來!有人碰祭台!”
話音剛落,遠處的人看過來,大步向召斂走去,他見此情景,抬手砸了一下,祭台凹進去又還原,他握緊了手,道:“好玩。”隨後唰地滑到台後,待人到了去找,已沒了蹤跡。
祭台圍了一圈人,皆找不到召斂,那兩人不禁疑惑自己是否看錯,錘了腦袋認了,“奇人。”
染景槐走到他消失之處盯了片刻,就聽那兩人驅散人群,站他身後微怒道:“奇人,常見二位一起,怎麼相差這麼大,明知故犯,真不要臉。奇人要好好教訓。”
“我跟他不熟。”染景槐拍了碎玉,“為何不能碰祭台?”
說到這,這兩人神情嚴肅了,“祭台能通天,是曰城的寶貴之物,所有人都須全心維護。要是那邊的天子不救,就隻能自救了。”
“通天?”染景槐看了看隻有一丈高,這樣小的祭台,心裡笑了一聲。臉上忽然一滴清涼,滑落到地上,低頭見地被點得一片暗沉,天卻是亮眼。
“呀!有雨。奇人快跟我們去避雨!”兩個人把他拉去茶館坐著,窗邊位置已被人占去,是個姑娘,穿著似銀月,頭戴碧玉簪。回眸,麵上卻像是畫了銀點,或是綴了銀釘,在左麵瀟瀟灑灑綴了四顆。
逢雨人足,上麵的說書先生講得更起勁,一塊醒木拍得響亮,一口好嗓講得絕倫。今日講的是那魔界傳聞。說是傳聞,其實就是人編的,編成了故事講,動不動就扯個幾萬年幾千年。人如何知曉遠處魔界如何?他講個樂,人也聽個樂。
兩人在他旁邊小聲說話,染景槐隱約聽了幾句。說什麼魔界的魔尊與身邊人生了情,誰都不願挑明,送一朵鮮芳回一方香帕……
沒聽多久,那姑娘坐過來道:“兩位奇人昨日翻窗而出,那個怎麼不見?”說罷倒了茶推到染景槐麵前。他沒開口,那兩人便先答了,“那個奇人碰了祭台,不知怎的沒了。”
“沒了?”姑娘不視他們,語聲輕緩,抬手摘了玉簪,一頭墨發披落,看得兩人驚了一聲。染景槐不知她為何,道:“姑娘有事?”
“遇奇人,結交一番。”然後將簪子遞向前,染景槐看她一眼,“好,這個不必。”旁邊兩人聽他回答,看向他的眼神頓時變了,像是聖人。
被拒後姑娘也不惱,重新戴了回去,一手撐著臉,染景槐這才知道她麵上的是釘子,不過小巧。她道:“奇人名為何?為何佩劍?”
“染。想。”染景槐回。
她點點頭,又問:“那位奇人?”
“不熟。”這二字一出口,姑娘不信了,眼睛瞪大了道:“你們每日一同進城,再一同出城,還能不熟?”
旁邊兩人按捺不住了,“染奇人,你可不能這樣騙我們!要是那個人再碰祭台,我們就要抓他去見大人了!”
染景槐定了定,在心中想,之前分明無人搭話,這三人見都不曾見過。姑娘稱見他們翻窗而出,可兩人還能看不到她在哪裡不成?不知怎麼得了奇人的稱號……這下一場雨,變了這麼多。
莫非雨就是?
看他不語,眼中似有了光亮,那姑娘不禁晃了晃他,他才往旁邊坐了些道:“確實不熟,一同行走,隻是巧合。姑娘怎麼稱呼?”
姑娘聽了半信半疑的,但染景槐一臉與世無爭,淡了塵寰仙人模樣,不像是說了假話,隻好信,“我叫陰。如今日天陰雨……”
她說著指向外麵讓他們一起看,卻是日光直照,雨下隱約見長虹。她轉過頭輕笑一聲,收回手。其中一個見狀連忙道:“我是合,那個合。”
這是穿著簡陋的。
“我是封……封。”
這是好一些的。
幸虧雨不停,他們也不急離開,便一直閒聊。染景槐在一旁聽著,閉口不言,那姑娘雖說是衝著結交他而來,眼下也和那兩位聊得火熱,拉著他換到了角落坐著。
“城外小村的那個孩子,叫霽,你們知不知道?”封說。
“當然知道,每月十五牽著一鴨一鵝進城裡來,不賣鴨鵝不賣蛋,隻賣毛。”陰說著不禁笑了,“但他父母親會偷偷帶來賣……”
“他長什麼樣子?”染景槐一直聽著,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