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放歸家儘職守(1 / 2)

晦難決 一山嶼 5196 字 9個月前

此次仍是疆主勸了和。各自安生回家。

是鐘家,那日見的二十多人,如今七十多位,齊齊坐在下麵,他坐主位,看他們麵色惶恐,不敢出聲,怕惹他惱怒,將他們一擊斃命。

鐘知林每日戴著殷紅麵本就瘮人,此刻一言不發,雙眼掠過他們每一個人,最後停在雲商臉上,他身軀一震,霎時間臉上血色褪儘,僵在座位上。

他起身抬手,卻隻是拍了拍靠近他的那人,旋即緩步走到他們身後,依次拍了他們肩膀,邊慢條斯理道:“你們為我鐘家附屬已經許久了,獨獨華家自立門戶,行醫救人,成就美談,被奉再生之地。你們……作惡無數,做得好。”

“天降大難,你們也曾聽過,有些也曾見過,心裡必定是畏懼。我知曉你們所想,我雖不是什麼善人,可也知道,待手下人好,以後才能體麵些。這樣,今日就毀了契約,你們不是我鐘家附屬,從今往後,生意所得,儘歸自己,與我無關。”

他言畢,伸手拿了一遝契約,當著他們的麵引火燒掉,化成了灰掉在桌子上,儘管這樣,他們也不敢多言,眼睛死盯著灰燼,其實心中樂得要發狂,鐘知林怎麼看不出?

又繼續輕拍,這是寂靜房屋裡唯一的聲音,“臨走時,去後麵一人領一箱貨幣,哪片地的自己選,回去了好生安頓家人,等盛會重舉,度過大難,望與諸君再會麵。”

“好了,回家吧。”

鐘知林正好每個人都看完,走到緊閉的門前,伸手推開,然後站在門邊笑著請他們出去。天光照徹,他們好似多年被關在地洞裡的罪人,終於見了光,各個眼中難以置信,卻又樂得愣住,全身不敢動彈,貪婪地望著外麵。

不多時,鐘知林輕叩幾下門,“回家了。”他們才從夢中醒來一般,匆忙站起來奔向外麵。跑得迅速,模樣又愚蠢,分明身後無人追趕。

他們走出去遠了才敢叫仆從來搬,畢竟那麼一大箱子,他們這般柔弱,是搬不動的。

鐘知林回去,又召集了曾伯與願一直在這裡的人,在心裡數了數,十幾位,讓他們三地的貨幣各拿一箱,回家好好生活。

曾伯有些不願,應該是不舍他從小看到大的鐘知林,鐘知林過去抱了抱他,“曾伯,多謝啊。”

他聽了落下幾滴淚來,仔細看了看他,上了鐘家的馬車。臨走時鐘知林把標誌什麼的全都拿匕首刻掉,蓋了一層新布,褐色與平常的沒什麼不同,送他離開。

鐘知林原先的手下亦有些不舍,他們與鐘知林交流甚少,甚至幾十年隻是鐘知林單方麵對他們下達命令,鮮少說些親近的。但鐘知林在做什麼,他們都看在眼裡,都道:“再見,鐘公子。”

鐘知林沒應答,隻是笑笑。他想,應該不能再見了。

這麼大的地方突然空了,細細算了算,僅剩三個人。上次帶景自去見華念,他就拉著華念的衣袖不肯走了,應該也是個學醫的好料子,以後教了和華念一樣,能醫能武,像界主說的話,能成大器!

紊淅拽著沂顯和他玩,變成鳥飛上高處,猛地俯衝下來,然後被沂顯一手擒住抱在懷裡。或是紊淅同他看幻境,在幻境中見人間最美,做自己想做之事。場麵和樂,他便坐在旁邊看著。

他知道沂顯修為高強,能單挑三主,但他誌不在此,不想居高位,隻想清淨清淨,偶爾有孩子在旁熱鬨熱鬨。

跟在他身後,保護他。

他不知沂顯求什麼,就是心甘情願,他要就答應,那次叫他抱著入睡,這樣荒唐的事他居然能答應。他總覺得這做法……像是長輩。像好的父母親無私愛孩子。像兄長照料弟弟妹妹。

鐘知林很是反感。

若要這樣對他,還不如不要護他,任他一人在外獨行。那日他被抱著,突然害怕上方響起童謠。童謠,是用來哄小孩子入睡的。他卻怕,怕聽了之後更難入睡。

生怕他再深入去想,鐘知林起身去了後麵池子,澄澈如初,他去了麵具,再次跳下去。水中他可以呼吸,不過隻有一刻鐘的時間,那也足夠了。

水底更加溫和,到了夏再躺進水池,興許會變涼快一些。他抬手按在自己額頭上,無數場景立即浮現在他眼前,地方各不相同,語聲也是。

老師教給他的,實在幫了他太多。他深深閉眼,想要切實感受每個場景,話語在耳邊響起。

“夫君回來了!”

“嗯!那個天殺的鐘知林終於肯放我們出來了!他當眾燒了契約,給了一箱蓮瓣,不知道打發誰呢!老子沒成他附屬,一日掙得不比這多?仗著自己修為高強迫我們乾這乾那,有病……”

“嗬!那姓鐘的知道怕了!乾得缺德事怕遭報應,前些天天難就降他對門!他身子板那麼小,想必膽子更小,僥幸得了個士,還不是被這些嚇得放了我們?算他積德,將來死的時候留個全屍!”

“夫人!快帶著孩子與我走吧!再不走那鐘狗發起瘋把我綁回去可就再也不行了!我們去祈海域,那裡有他老子!他還敢做什麼?”

“鐘公子讓我們回家,臨走時贈了一箱海珠。”

“應郎,他待你可好?除了這些沒做什麼?”

“公子人好,偽裝罷了!夫人莫要再聽人胡說!這些海珠我們沒有什麼用處,都拿去分了吧,多分些給貧窮人家,怕他們再熬就熬不住了!”

“走!今後不再行商,找一處山林,過清閒日子,每日人心惶惶……對著那紅麵具,傳言紅麵威川吟,真是威了!算他厲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諸位吃得儘興!好酒好肉全部我請!新得了翎羽!心裡痛快得很!往日弟兄們,好久不見可不是我的錯啊!上麵那位盯得緊,交上去的賬不對,比上一次少了一丁點,就少不了一頓淹!險些就要淹死我了!能回來,實在是老天有眼!”

“□□!每日早出晚歸,拖著這一箱子回來是要做什麼?你那相好的鐘知林看不上你了,一箱蓮瓣把你給打發了?早說你女人乾不成事,非要出去行什麼商!每日苦著臉回來,看我不如他好是不是?!”

“這是幾千海珠,咱家東山再起指日可待!那畜生管得嚴,上交的海珠夠我掙來的一半!我再沒心思管了!現在把價錢提到原來的,買不起轟出去!”

“……”

“單雲!快去告訴域主我回來了!”

“父親!他可有迫害你?”

“恐嚇是常有的,我已經回來,還能再被抓回去?臨走時說是讓我們回家,裝得好一副善良麵孔。”

“……”

鐘知林從池子裡爬出來,撿起一旁麵具,隻見沂顯站他麵前,一把將他拉過去,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散了身上的水。

“他們都回家了。”鐘知林輕聲道,抓著沂顯的衣服緊貼著他。

沂顯拍了拍他,鐘知林抱了一會便鬆開,抬頭看他,道:“你回不回家?剩下那麼多,想拿多少拿多少,紊淅粘你,說不定會跟你走。”

沂顯搖頭。

“好。”鐘知林戴上麵具走了。盛會不知能不能辦成,但界主和域主之間,必定是要打的,到時候再牽扯到其他……他好像尋到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死的方法,保一保祈海域,但這需要破壞他曾經與彆人的約定。

這叫不守信用,但也叫恪儘職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