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打電話告訴加慧,他為加慧爭取到了兩個月的時間,這兩個月裡加慧可以按自己的節奏做實驗,年後如果實驗還沒完成,那麼劉園加入課題就是無法避免的事了。
“我知道這個時間可能有點緊,但是我相信你能夠完成。”
李鋅維有些歉疚,加慧的努力他是看在眼裡的,畢竟是一手帶出來的學生,他也是專碩出身,因此對專碩搞科研的難度十分清楚,實驗室裡的勾心鬥角和彎彎繞繞他讀書時也有所體會,隻是身為男生,隻要不是過於離經叛道,是沒有人會拿桃色新聞來打擊他的。
然而每每事情發生在女生身上,大家總是回以一句“空穴來風,必有其因”,更可怕的是,有時這種謠言在女生之間的傳播比其在男生之間的傳播更為可怕。它會變成一把鋒利的刀子,藏在生活中的每個瞬間,一個眼神、嘴角一抹嘲諷的弧度裡,讓李鋅維想起了刮宮手術,它將人的心理防線如同子宮內膜一樣一層層剝落,留下一個空空蕩蕩、傷痕累累的空殼,看似恢複如初,實則脆弱不堪,一觸即碎。
她們是更加脆弱的
憑心而論,如果是在他自己的實驗室,早在劉園第一次在組內散播謠言時他就會將其趕出課題組,可是老師不會。
他曾經也是老師的學生,整整七年,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老師看起來嚴肅古板,卻能站在那麼高的位子上——利益至上。
一個學生的價值,遠遠不止她開學時國家給批的實驗經費,還有這三年裡做的工作和為老師提供的雜事、情報、人脈等等。
如果開除了,不僅要損失一名學生,還要損失接下來兩年的名額,老師自然不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他太了解老師了,所以他選擇暗示,給他自己,也給老師留一絲底線。
可是他沒有想到,劉園,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女生,竟然故技重施,隻是這一次,她用脆弱作為武器,將利刃指向同伴。
而他什麼都懂,卻隻能為加慧爭取到兩個月的時間,他將這份罪過怪到自己身上,他給她美玉,卻沒有給她利刃,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然而李老師爭取到的兩個月對於加慧來說已經是格外的恩賜了。
加慧喜出望外,連連感謝,立時掏出電腦重新安排了實驗,她要再努力一些,再加快些,確保能夠在年前完成實驗。
為了配合加慧,曾述也把自己的工作時間延長了兩個小時,每天5點鐘離開科室,和加慧在食堂吃一餐便飯,然後一同去做實驗,曾述對照著加慧的實驗安排,把自己的實驗重新進行了規劃。
為了確保關鍵實驗的按時完成,加慧和曾述會同時做一個實驗,再反複三次。
對於曾述的幫助,加慧心裡充滿了感激,儘管這位小師兄在她表示感謝的時侯隻是憨憨地說一聲
“應該的,沒什麼”
加慧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踏實,他們兩個一起在細胞間種板時(根據實驗要求將固定數目的細胞從培養皿中轉移至麵積更小的孔板中,以節省實驗成本的同時,增加樣本量),加慧偷眼看他,曾述是那種典型的淡顏型男生,細長白淨的臉和細細的眉毛眼睛,平時看著總會給人一種略顯輕浮的感覺,做實驗時口罩上麵的眉眼卻堅定又認真。
晃了晃腦袋,加慧暗暗批評自己怎麼能在做實驗的時候走神,又趕忙投入到新一輪的實驗中去。
離開實驗室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曾述將加慧送到宿舍樓下,然後騎著小電驢返回自己在校外租的房間。
儘管加慧以宿舍離實驗室就兩分鐘路程為由反複勸說曾述直接回房間,曾述仍然堅持將加慧送到樓下,他說
“女孩子的事情,不能有萬一。”
然後想了想,他又補充道
“說不定你會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害怕呢”
加慧在宿舍門口看著曾述的小電驢消失在路口,才慢悠悠地回到宿舍,露露已經睡了,這個三人寢自劉園搬走後就變成了兩人寢,露露又是個沒心沒肺的直腸子,倒是方便了加慧。
加慧瞪著眼睛躺在床上複盤今天的實驗,不知怎麼腦子裡就浮現出曾述認真的側臉,深吸一口氣,加慧打開手機,和曾述說了句晚安。
自從吃了劉園的虧,加慧便學會了藏拙,她每周隻在組會講自己一半的工作量,以放鬆大家的精神,每每介紹完畢,加慧將目光掃向全場,總會看到場下的曾述給她回以一個肯定的,帶著笑意的眼神,她便覺得十分安穩。
聖誕節的時候加慧的實驗已經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階段,將製得的成品應用於荷瘤大鼠體內,以評估治療效果和生物安全性,加慧振奮萬分,六隻大鼠一組,一共五組,為了保證樣本的一致性,加慧和曾述一人負責抓鼠,一人負責給藥。
成年大鼠的體重有差不多半斤,身體比加慧的手掌還要長一些,熱乎乎的腹部貼著加慧的掌心,引得加慧一陣陣反胃。
五組小鼠兩個人一共做了三個小時才完成,因為是過節的緣故,才九點鐘,實驗室的人已經走光了,加慧晃了晃已經僵硬的脖子和腰,看到曾述也正在坐著相同的動作。
加慧摘下手套,去洗手的時候,曾述還在那裡揉脖子,於是加慧道
“我學過一點推拿,等下幫你按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