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早晨,加慧給媽媽打了拜年電話,無論如何,在當初選擇留在實驗室做實驗,就是允許了媽媽一個人在家過年這種可能。
因為爸爸出軌了,媽媽是脆弱的、易碎的、需要保護的,即便這種脆弱時時會傷害加慧,她始終認為保護媽媽是自己的責任。
昨晚吃年夜飯時加慧給媽媽打了電話,話還沒說兩句,媽媽就掛斷了電話,這更加重了加慧的罪惡感,她好像是那拋妻棄子的爸爸留下的小白眼狼,剛剛羽翼豐滿,翅膀硬了,就不回家過年了。
因此早晨醒來,加慧便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媽媽,以降低自己獨自快樂過年的負罪感。
剛打過去的時候媽媽正在通話中
應該是在給姥姥打電話吧,加慧想。
每年初一的早晨,媽媽都會給親戚朋友們打電話拜年,也會要求加慧出鏡,尤其是和爸爸離婚後,給爺爺奶奶和校長姑奶奶線上線下拜年的任務就落到了加慧身上。
體麵、大方、親切,是媽媽要求已經是成年人的加慧必須做到的基本標準。
沒一會兒媽媽的電話就打了回來,加慧整理了一下心情,她希望自己能夠滿足媽媽的要求,體麵地給媽媽拜個年。
“媽媽過年好!”
加慧扯出一個得體的笑容,中氣十足又不失禮貌和喜悅地向媽媽拜年,盯著視頻另一麵媽媽的臉色,分析著自己這次的表現。
“嗯,過年好”
媽媽神色懶懶,但沒有更多的不悅,加慧暗暗鬆了口氣,第一關算是過去了,接下來是第二關,表達關心。
“昨天怎麼樣,做了幾個菜啊”
加慧心如擂鼓,卻故作輕鬆地問道
“就那樣唄,整十個菜,沒吃多少,我自己”
眼見著媽媽臉色不虞,加慧逐漸慌張起來,仍念著自己本次電話的最後一個環節——展示愧疚。
“今年實在是沒辦法......這個實驗不做完很麻煩,老師要罵的。”
“不用說那麼多,我們樓上那家,人家孩子也是學醫的,今年都研三了,按理說人家畢業生肯定比你忙吧,人都回來了,早早就回了。”
媽媽的不悅和責怪已經實質化了,加慧心中十分委屈,但是她清楚這時候如果表現出委屈或不耐,哪怕一絲絲,媽媽的不悅便立刻會進化成暴風驟雨般的憤怒砸向加慧。
“哎,我們老師比較煩,我看隔壁組也有走的早的。”
加慧把自己的臉放大,對著手機屏幕儘量控製著表情。
“好了媽媽,今年過年最好先彆去姥姥家,這波疫情還是很嚴重的,到處跑風險很大,家裡吃的都夠吧,先觀望觀望。”
“我想著還是去一趟你姥姥家,畢竟過年了,而且我們這也沒封城不讓出門,我想找我們單位你楊叔送我一下,去看看老太太。”
提到楊叔,媽媽倨傲的態度突然變得柔和起來,楊叔也是追了媽媽有一年了,媽媽一直是不同意也不反對的態度,最近許是有些鬆動了。
加慧保留了自己的意見後匆匆掛了電話,開始給其他的親戚拜年。
加慧的爺爺奶奶並不在意加慧是什麼時候給他們打電話,因此加慧優先給姥姥打了電話。
得知加慧過年沒有回家,姥姥十分震驚,心疼地問加慧一個人在外麵,跟誰過的年,有沒有吃餃子,叮囑加慧能回家儘量回一趟。姥爺走的早,小加慧常拎著小書包亦步亦趨地跟著姥姥在院子裡玩,那時姥姥多麼年輕和健壯,如今已經年邁了,有些帕金森,聊著聊著還摸了幾滴眼淚,讓加慧忍不住也有些心酸。
掛完電話,加慧又去給小姨打電話,媽媽剛和小姨通過話,想必是和小姨訴了苦,因而小姨接加慧電話時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幾乎是早就準備好的,在加慧說自己今年沒回家,恐怕回不去家的時候,小姨抱怨般地說道
“無論如何過年也要回家一趟吧,你媽自己在家過年多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