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火裡的木柴劈啪，窗外的雨倒是小了不少，風也沒有之前那麼大了。少年突然間站起身，走到方師傅麵前，非常標準地朝方師傅鞠了一躬，這一躬比有些從小學習禮儀的孩子還要正規。

“謝謝。”這一聲再方師傅聽來似乎比之前的回答響亮很多，但他似乎也明白了這一句話代表的意思。果然，少年站好，看了一眼方師傅，轉身朝著屋門走去。

“請等一下。”

少年拉住屋門的手停了一下，轉過身來看著方師傅。

“我……”方師傅的心裡似乎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在少年的目光裡，方師傅歎了口氣，“我送你回去吧……”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等到了胡同口雨已經停了。方師傅蹲下身子看了看少年，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謝謝。”少年還是這句話，他衝著方師傅揮揮手，轉身跑進了漆黑的胡同。

回去的路上，方師傅的心裡非常混亂，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壓在心口，就好像這天空，雖然雨停了，但是烏雲卻沒散，仍然不依不饒地壓在頭頂。

“老頭！開門啊！”方師傅走到自己家門前的大街上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嚷嚷，而且還伴隨著巨大的敲門聲。

“老頭！你……王八……八蛋！鎖門！”那個聲音還在不停地叫著，那捶門的聲音就好像一下下錘在自己胸口一樣，生疼。

方師傅走到門前，用手把前麵的這個人拽到一邊，伸手從褲兜裡拿出鑰匙開了門。

“嘿，老頭！你……你也這麼晚……回家啊……”那個被方師傅拽開的人搖搖晃晃地跟著他進了房子，嘴上還不停地嚷嚷著，“是……是不是出去……找花娘了……怎麼樣……好……好看不？”

方師傅聽到這句話隻覺得兩眼冒金星，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倒在地上。他轉過身，看著麵前的這個臉上泛著紅光，嘴裡冒著酒氣，衣衫不整的人。

“嗯？老頭……怎麼……不說話了……看來是……長得不好……”這個穿著褐色衣服的人傻樂著，晃動著身體走進了自己的房間，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下了起來，方師傅搬了把椅子坐在屋簷下，嘴上叼著煙杆，望著窗外的雨簾吐出一口煙氣。

“謝管家，你就不能再通融一下嗎……”方師傅站在正拎著水桶的謝管家身邊，“我覺得那個孩子是真的想學……”

“如果僅僅是因為想學就放他進來，那我這學堂也就不用開了，這麼說來人人都想學，難道讓我把所有人都放進來？”謝管家把水桶放下，用不耐煩的眼光看著他身邊的老者，“您要是有錢您可以資助他上學啊。”

“謝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方師傅說道，“我家裡那個不爭氣的，自從死了爹就一直吃喝嫖賭，不學無術，我的錢基本上都被他敗光了……”

謝管家冷哼了一聲，“彆怪我說話直，你連你自己家裡的事情都管不好還去管其他人的事，我說方師傅，您是不是管得太寬了。”

方師傅抿了抿嘴，不再作聲，謝管家拎起水桶對著老者留下最後一句話，“我沒有像您這麼有學問，我就是一粗人，一個簡簡單單的老百姓而已，誰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想活下去，所以以後這種事情還請您不要再和我說了，沒得商量。”

方師傅看著謝管家的背影，他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但是這樣的結果還是讓他心裡很不舒服，每當想起那天晚上少年抬起又落下的頭，他的心就一陣陣的刺痛。

學堂上，方師傅本來就不通暢的心現在更堵了，看著下麵一個個散漫的人，方師傅恨不得把他們都轟出去，隻留下自己一個人心裡還敞亮一些。

自從上次以後，方師傅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少年，無論是學堂裡還是大街上。他沒有去小胡同找，畢竟自己如今還沒有辦法讓他上學，過去了估計也隻是讓他空歡喜。

雨季很快的過去了，樹葉也隨著不斷降低的溫度變得枯黃，雖然隻是過去了短短的三個月，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方師傅的孫子因為欠錢被彆人抓住了，可能是長時間遊走於青樓之間的緣故，看上去挺壯實的身子骨卻沒能抗過那些人的拳打腳踢。

早在葬禮之前，謝管家就過來吊唁，借給方師傅挺多錢，讓他給孫子的葬禮辦的體麵一些。麵對空落落的房子，方師傅的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苦，雖然他很看不上這個不爭氣的孫子，但是人走了房子一空，房子立刻顯得冷清了，但是也沒辦法，生活還得繼續，即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學堂裡的樹，葉子已經掉光了，方師傅從學堂前麵站起身，看著學生們一個個的走出去後自己也和謝管家道了彆，帶上大門朝著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你們想乾什麼！”一個聲音從街角傳來，方師傅聽著，似乎是一個挺年輕的男孩聲音。

“上次讓你跑了，這次我們要還回來！”這是好像也是一個孩子的聲音，不過聽上去感覺年齡似乎比之前的那個大一些。

“你們彆過來啊，不然讓你們好看！”又是之前的那個聲音，方師傅一邊聽著，一邊加緊腳步朝街角趕去。

“啊！”年齡大一些的那個高個子孩子捂住自己的下麵嚎叫著，站在他對麵的是一個個子稍矮一些的孩子。方師傅剛打算過去拉架，隻見矮個子的孩子一個閃身到高個子的旁邊，一個手刀朝著他的脖子劈了下去，那個高個子轟然倒地。

“等一下……”方師傅喊住那個準備離開的少年，“你是……之前的那個……”

少年回過頭，看著一臉驚喜的方師傅，沒有出聲。方師傅倒是很高興的樣子，他跑到少年麵前，拉住他的手：“我找了你很久……”

少年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方師傅繼續說道，“我一直找你，想著看看能不能私下裡教你，可是自從上次之後就再也沒見過你了，你去哪兒了。”

還是一言不發，不過少年的眼睛一直盯著方師傅沒動，方師傅蹲下身子，摸了摸少年的頭：“你現在還想學忍術嗎？”

“想……”少年回答著，不過似乎沒抱太大的希望，眼神裡也沒有了之前一閃而過的光芒。

“那咱們說好了，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必須得堅持下來，半途而廢的話我可饒不了你！”方師傅一臉嚴肅的對著少年說。

“你可以教我？”少年的眼睛亮了起來，聲音裡透露出抑製不住的激動。

“當然了，以後你就住在我家，咱們一起去學堂上課。”方師傅看著少年興奮的臉笑了笑。

少年激動的臉上都翻起了紅光，他連忙朝著方師傅鞠了一躬，然後大聲的說道，“謝謝！”

方師傅哈哈笑著：“到了我這裡，你就彆想著玩，我的要求可是高的很！”

“我不怕！”從少年堅韌的眼神裡方師傅看見了希望，這正是那些整天在學堂裡混日子的孩子們缺少的，也許這個孩子最後真能闖蕩出一番天地也說不定呢。

時間真的是如流水一般，眨眼間就是四年，如今的少年成熟了許多，身體也強壯了不少，方師傅看著他帶大的孩子，滿臉的笑容。這天，方師傅把少年叫到院子裡，看表情似乎是有很嚴肅的事情要說。

“你跟我也學了四年了，我能夠教給你的也差不多都教完了，那麼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方師傅看著也同樣是一臉嚴肅的少年，他清了清嗓子，問少年，“學習忍術為的是什麼？”

少年頓了頓，他並沒有著急的回答。方師傅就這樣看著少年，默不作聲。過了一小會兒，少年抬起頭，用很堅定的語氣說道：“幫助弱小，我想用我的忍之魂拯救世界。”

方師傅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他摸了摸少年的鬆軟的頭發，感慨地說，“不錯，希望你能將你的忍之魂傳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把剛才那句話作為你的目標，去闖蕩吧！”

“好！”少年揮了揮自己的拳頭。

“忍界考試即將開始，請各位考生做好準備……”

“考試的時候彆緊張，以你的實力肯定沒問題的。”方師傅把少年送到武堂門口，細心的叮囑道。

“嗯，老師我走了！”少年衝著老者揮舞著胳膊，然後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方師傅轉身沿著自己來時的路返回，陽光穿過他花白的雙鬢，透出蒼老和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