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在心裡盤旋好久才回道:“看過一點,不過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有些看不懂。”
王夫子卻是很欣慰,道:“我在其中做了許多注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儘可以來問我。書是極好的書,倘若心中有一絲救國救民的願望的話。隻有革命才能救中國。”
“滿州政府不是剛剛倒台了嗎?”周圍已經圍了一大幫學生,有好事者好言道。
“這哪裡是革命!”王夫子義憤填膺:“真正的革命是人民能獨立自主,能抵禦外敵的。你看看當今什麼社會,隻不過是一群子舊官僚披著革命的外衣!”
“王先生,下一堂課該講些什麼類容?”阿七突然打斷道。
王夫子看著眼前這個女學生,冰雪聰明,那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透著提醒。是自己失態了,在這一堆子弟中談論什麼是舊官僚軍閥,簡直是自掘墳墓。
“下堂課講《碩鼠》,你好好預習一下。”
阿七輕吐了一口氣。這王夫子一腔熱情,到自己這裡卻是全然浪費了,她不由得想起陸唯那絕望的眼神,以及被撕毀的那兩本書。看來是有必要告訴王夫子的。
到下課她追上王夫子:“王先生,你等一下。”
王夫子停下來,看著她。聽著她開口:“對不起,王先生。你那兩本書我弄丟了。”
王夫子在心裡哀歎一聲:“是被扔了吧?還是撕碎了?”他的聲音裡透著失望與無奈,阿七的表情毫無疑問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正確。
“剛才是我太失態了。”他自嘲道:“幸許是我期望太高,以為隻要是中國人便會有這覺悟。卻沒有想到,人也會為自己著想的。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中國的革命究竟要何時才能成功?”
阿七不覺脫口而出:“王先生為何不去女子師範教書?我經常聽人說,那裡人才濟濟,經常舉行遊行。”
王夫子搖搖頭,眼裡卻有一絲悲涼:“這行不通的。以前我們也這樣試過,結果卻是白白犧牲了一個學生的前途。”陸嬌卻從教室裡快快活活的跑出來,隔老遠便喊道:“阿七,你說過要陪我去找卓越的。”
“王先生,你能再給兩本那樣的書給你嗎,我很喜歡看。”阿七道,待王夫子點頭離去後,方回轉身過來。
“阿七姐姐,你剛剛跟王夫子在說什麼?”陸嬌疑惑的問。
“我跟他說一聲那書的事情。不是壞了麼,原本王先生說是借來讓我看的。”
“哦,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隻是本書,還是去找卓越正經。”她開開心心挽了阿七的手臂:“我剛叫人去跟表哥說了,你放心。不會像上次那樣了。”
阿七恍然憶起那日在卓越的化妝間的那個擁抱,他宛若觸摸到了最真實的陸唯。而那之後,她又不懂他了,因為太過安靜而一直顯得若隱若離。他的淡漠,他的緊張,他的溫情,他的關心,究竟哪一種能詮釋他的內心?如果他真的那麼高高在上隻能仰望,那麼他又何苦委屈自己紆屈降貴來給自己一丁點安慰,自已又何苦萌生出那麼一丁點希望。隻是``有些事情想忘都忘不了的。就那麼擺在那裡,曆曆在目。
卻刺得自己遍體鱗傷。他們總共亦不過有幾個溫馨的片段,眾目睽睽下示威般的親吻,莫名卻真誠的微笑,手腕上這個手鐲,還有如陸嬌所說的病床前的徹夜守護。究竟哪樣才是真的呢,還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自以為是,自作多情?
陸嬌一路上都是嘰嘰喳喳興奮不已的。說到底,她好久沒見到卓越了,心裡著實想念得緊。想著卓越那清峻的神色,饒是陸嬌也發了女孩的嬌羞。索性哼起卓越的曲子來,一臉的自我陶醉。
“呆會兒便能見到了,瞧你急的。”阿七也學會了揶揄她。陸嬌做了個鬼臉,嘻皮笑臉的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我這麼多日不見,算是含蓄的了。”
剛下了車,陸嬌便扯了阿七直奔劇院去。阿七覺得奇怪,上次過來的時候人很擠,而這回卻通暢很多,拉拉了陸嬌道:“今天應該沒有卓越的戲吧,要不人怎到這麼少。”
陸嬌也覺得奇怪:“今天有啊,我都算過日子的。不管了,我們進去找他。”
陸嬌仍然拉了阿七往後台闖,劇院老板聞訊趕來,賠著笑臉,一臉的冷汗:“陸小姐,卓越現在已經不在小的的場裡麵了。”
陸嬌與阿七雙雙愣住:“不在?那去哪裡了?”
劇場老板搓著手,一臉的為難:“陸小姐不知道麼,陸總長派人把卓越接過去談了一通話,卓越回來便走了人。至於這去了哪裡,小的也不知道啊,你看沒有了卓越,我這裡的生意````”
老板的幽怨一覽無餘。陸嬌天不怕地不怕,今日卻第一次無比的心慌。
爹地找卓越做什麼?卓越又去了哪兒?我要如何找到他?
陸嬌開始迫不急待地想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