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似乎更大了,吹淡了喧囂,也吹散了人心。
等到門外徹底安靜後,楊崇光拖著裝滿雜物和玻璃碎片的垃圾桶,緩緩走出病房,那佝僂的身軀,沉重的步伐,還有那艾發衰容,讓原本就死氣沉沉的他顯得更加萎靡。
前往衛生間丟棄垃圾後,楊崇光垂著頭,似乎在逃避周邊的閒言碎語,回到病房門口,稍一猶豫,沒有推門進入,而是轉身坐到走廊的排椅上,俯身查看剛才被熱水濺到的部位。
腳上穿著皮鞋,沒有燙傷,但腿上的皮膚已經紅腫,楊崇光不知所措的看著雙腿,隨著觸碰,那刺痛感似乎更加強烈,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嶽棠從包中掏出一包紙巾,悄聲走近,遞給了楊崇光,楊崇光見狀,稍作遲疑,伸手接過。
“謝謝。”楊崇光小聲說道。
“病房裡是您夫人吧?我建議她看一下心理醫生。”嶽棠說道。
楊崇光歎了口氣,沒有回答,低下頭,用紙巾擦拭著被水濺濕衣服和鞋子。
“您夫人在生活中受到了極大的不幸和精神刺激,導致精神抑鬱,屬於典型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如果不及時治療會越來越嚴重,要知道,有50%到70%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發病前經曆過精神刺激,像您夫人目前這種情況,我很擔心。”嶽棠說道。
“你說……我們家還有救嗎?”楊崇光抬起頭,用黯然又絕望的眼神看向嶽棠。
“無論如何,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你們是無辜的。”嶽棠誠懇地說道。
“你知道我們家的事?唉,還有誰不知道。”楊崇光絕望地說道。
“我們都不希望發生這些,但事已至此,您已經失去了一個親人,您的夫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嶽棠勸說著。
“我……我……我現在都想一死了之,我兒沒了,我們這個家算是完了,以後我怎麼活啊!”楊崇光哽咽著說道。
“希望您振作起來。這是我的名片,我認識幾個心理醫生,需要幫忙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對了,您的燙傷要及時處理,小心感染。”嶽棠說完,將名片輕放在楊崇光身旁,隨即告彆離開。
楊崇光沒有回應,呆坐在椅子上,空洞的目光望著嶽棠的背影離去。
嶽棠悄聲走了,她的心情,也被絕望的楊崇光觸動,有些低落。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都是無聲息的,人的感情也有容量,經不起那麼多折磨。雖然嶽棠可以勸慰彆人,但是斷過的繩子再怎麼係緊都會留有繩結,不能指望一切恢複原樣。
一趟醫院之行,除了留下兩張名片,沒有任何收獲。好在李萌萌聽從安排留下觀察徐娜和陳旭明二人,希望能夠為自己的無功而返帶來些許彌補。
回到律所後,嶽棠致電趙曉婷,約好下午見一麵,了解一下案發時的細節。但對於這些趙曉婷絲毫沒有興趣,她隻是迫不及待地詢問張子航何時才能無罪釋放,畢竟還要等著和他結婚。
對於這些,嶽棠無法準確答複,鬼才知道張子航在裡麵會不會說出一些不利的口供,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他。
掛斷電話後,嶽棠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中午,想起了獨自在醫院的李萌萌,為表示關心,嶽棠給李萌萌發了條微信,中午想吃什麼就自己點外賣,回來以後報銷。惹得李萌萌回複一個氣憤的表情後,不再理會嶽棠。
大概是因為人在醫院導致沒什麼胃口,嶽棠在點完自己的外賣後,決定讓李萌萌自生自滅了。
唉,不容易,小助理和自己一樣,一個外地來的孩子,在律所跟自己混了一年了,除了拿點死工資,也沒什麼外快,每個月除去花銷所剩無幾,唯一鍛煉出來的本事就剩下吃苦耐勞了。看來自己很對不起小助理啊,嶽棠自嘲著。
由於今天起得過早,吃過午飯的嶽棠頓感困乏,忍不住趴在辦公桌上開始打盹。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被手機鈴聲驚醒,嶽棠有些後悔,還不如不睡這一會兒,這一驚一乍的不僅頭暈目眩,在桌麵上趴久了肩膀還跟著酸疼。
“你好,哪位?”眼神迷離的嶽棠接起電話,對這個陌生的號碼開口詢問道。
“你好,請問是嶽律師嗎?”電話那頭是一個滄桑的聲音。
“是我,請問你是?”嶽棠問道。
“我是楊崇光,上午我們在醫院見過的。”電話那頭說道。
“哦,楊先生你好。”嶽棠想起,自己上午在醫院的時候給過楊崇光一張名片,並承諾如果需要聯係心理醫生的話自己會幫忙。
“不知道是不是打擾您了,上午說的心理醫生的事情,我想請您幫忙。”楊崇光說道。
“您有什麼需要請講。”嶽棠說道,盤算著該推薦哪一位自己熟悉的心理醫生。
“上午的事情發生後,我愛人昏睡了一會兒,醫生趁這時間找我談,商量著換病房的事情,我當時很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和我愛人商量,結果這時間她忽然醒來,一聽醫生建議我們換病房,又發脾氣了,而且還罵醫生不是東西,吵著要出院,現在我愛人正逼著我辦理出院手續,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想到心理醫生的事情,還得請您幫忙。”楊崇光憂愁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