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天啟城的路上
一駕三騎馬車穩穩當當地行駛在官道之上,前後各有三騎鐵甲騎兵拱衛,馬車四角下墜著的流蘇鈴鐺隨風叮叮作響。
林朝朝坐在馬車裡,身側兩個青花姑娘一個輕輕梳著她的長發,一個正用鳳仙花為她的指甲染色。
她微微小憩一會,靠著蠶絲軟枕閉目養神,作為北離首屈一指的富豪勢力和百年世家的後人,林朝朝的用度算不上多侈靡,但絕對不能簡樸。
前些日子和無雙兩人一車上路無非是趕個新鮮,加上情侶出行不喜歡有旁的人打擾才會輕裝簡行上路,這才讓合歡有了可乘之機。
所以之前,應該算是蜜月旅遊?林朝朝頭腦發散地想著。
“姐姐……”正想著,卻聽見無雙虛弱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林朝朝睜開了眼,讓兩名侍女停了手中動作。
其中一人會意,說道:“停車。”
馬夫停了車,打開了車門。
“怎麼了這是?”林朝朝探出身體,語氣有些擔憂。
“我好暈。”黃衣少年背著大大的劍匣,整個人趴在馬背上,像一灘沒有生氣的大餅。
無雙劍匣極大,壓在他身上像一座小山似的,讓人懷疑這少年會不會被壓壞。在聽到林朝朝出來時他勉強抬起了埋在馬鬃裡的頭。向來生機勃勃的麵容此刻滿是虛弱,像霜了打的茄子,蔫巴巴的。
一雙狗狗眼水盈盈的,看起來十分可憐,
“這馬跑得不快不慢的,暈死我了。”
活像一隻失去生活希望的小黃雞,看得林朝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暈馬?”這可稀奇了,江湖子弟裡竟然有暈馬的?林朝朝乾脆讓無雙也一起上了馬車。本來以為小男孩性子活潑會更喜歡一個人在外麵騎馬,沒有到他還有這種毛病。
“那就進來好好休息吧。”
林朝朝親自拉他上來,摸了摸孩子有些萎靡的小花,語氣溫柔:“去漱口,回裡間好好躺著,再有幾個時辰就到了。”
“嗯。”小少年像具沒有靈魂的屍體,被侍女牽引著漱淨了口,一頭栽倒在裡間的小床上。
這是什麼小狗歸巢名場麵?林朝朝笑著搖頭,叮囑車馬慢些,坐回去繼續染指甲。
鳳仙花染成的顏色豔紅,林朝朝輕輕摸了摸上頭的著色,還算滿意。
一行人就這樣到了天啟城下。
交付過身份文碟,車隊去往烏衣巷,最後停落在一處有些安靜的府宇之前。
無雙此時早已經恢複過來,有些好奇地望向窗外錯落有致的亭台棱閣。
兩人一同下車,無雙稍快一步,習慣性地想去接身後的林朝朝,卻看到她徑直搭住了一個鐵甲侍衛的手腕,款步下得梯來。
“小姐許久沒回來看看了。”
府宇之上的牌匾金雕刻成兩個大字“林府”,彰顯著世家氣魄,高牆黛瓦,朱門雕梁,清貴之家。隻是府內安靜非常,顯得有些蕭條。
須發儘白的老管家身後跟了幾個小廝,眼中隱有淚花。
“這次來可要多留些日子啊。”
林朝朝望著這座府邸,心裡一時複雜無比。“林伯。”她向老管家行了半禮,老人家立刻上來扶住她,嘴裡說著使不得。
“臭小子,還不快去開正門!”
老人家將林朝朝上下打量了個遍,眼中淚花更甚,“總算比前些年好了,上次回來都瘦......”眼看老管家又有抹淚的跡象,林朝朝當既打斷:
“林伯,這位是我的至友,此次和我同回天啟,快些下去安排,莫怠慢了。“林朝朝一下把無雙扯到身邊。
“老奴謹記,老奴謹記。”林伯見還有外人在,也停了追憶往昔,隻是精明的眼在無雙身上一掃,微微眯起:“不知這位公子是哪家郎君,老奴瞧著麵生得緊。”彆是哪家的浪蕩子引誘他們單純可人的小姐。
“在下無……”無雙站直了身體,下意識報家名被林朝朝打斷。
“江湖上的朋友,林伯自然覺得麵生。門口一群人站著有失體統,先進去吧。”
“哎,老奴糊塗了,小姐,恭迎回府——”
厚重的朱門被緩緩推開,這座安靜了評久的宏偉府邸因為主人歸來終於有了那麼點熱鬨。
府裡的花木灼灼盛放,有許多都還留著新的修剪痕跡,甚至有些地方還有傭工在修剪多餘枝葉,打掃庭院。
老管家笑著解釋平常府裡人少,今日小姐歸家要好生收拾。林朝朝沒說什麼,林府占地不小,但她素來不愛在此處久住,家中長輩早逝,她這個主人不在,空蕩的大宅僅有一個老管家和一些奴仆守著,還能要求什麼呢?
“這些年辛苦林伯了。”林朝朝心中悵然,她是真的不太喜歡待在林府。
這裡是當年她最迷茫痛苦的時候,現在站在這裡恍惚都能想起當年這裡白綾紛飛,惡戚上門逼財的場景。隻是祖宅基業在此,她總不能不回來看看。
“隻要小姐安好,老奴怕什麼辛苦。“老人家帶著林朝朝和無雙一齊到了她曾經的院子。
裡麵擺設十分眼熟,同多年前無二。院中央的石榴花開得極美,一旁的假山上潺潺地流著水,幾條錦鯉悠悠地擺尾遊著。
“小姐的院子老奴一直沒動過,日日都叫人掃著呢。”老管家又忍不住想落淚了,但顧忌著還有外人(無雙)在,忍住了。
“府中多是老仆,小姐要不要采買些小丫環來服侍?”
林朝朝看著院子裡熟悉的陳設,心中輕歎,“不必了,我此來也住不了多少日子。林伯早些下去休息吧。”
“哎,小姐說的是。老奴去廚房傳膳再去休息。”老管家自顧自地點了點頭,然後留下一個指路小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