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好,你也還是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像這樣滿大街都是天人在行走的城市,你還是接受不了。
原諒一個一直以來都生活在科學世界的人吧!
這麼多的外星人,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地走在街上,相比起來反倒普通的人類要小心翼翼,明明這裡是他們所居住的地球,你看著帶著佩刀光明正大走在路中心的豹子頭天人——明明這裡的政府頒布了禁刀令,卻對天人毫無約束。
更重要的是這裡的安全問題很嚴重啊!
“我說你啊。”
又一次被人攔下了,長著豹子頭的高大外星人擋在麵前,你抱著剛剛采購完的紙袋忍不住往後退。
“有什麼事情嗎?”
你抗拒的肢體語言被對方無視,他徑直伸手,抓著你的手腕,看起來十分興奮。
“小姐你長得很可愛嘛,陪我玩玩怎麼樣?你的皮膚真白很對我的胃口哦。”
在說到“胃口”的時候,對方毫不收斂地咽了咽口水,眼睛變成豎瞳緊盯著你,就像在看獵物一樣——也確實是獵物吧?
對方就和你一樣,並沒有把眼前的對象看做是和自己一樣的生物,沒有拒絕就跟著走的話……會被吃掉。
你毫不疑問,一定會被吃掉的。
湊到麵前的獸頭噴出腥臭的熱氣,微微張開的嘴巴能看見有涎水隨著鋒利的牙齒滴落,對方看起來激動極了,緊緊攥著你的手也彈出利爪。
——會被吃掉。
“請不要這樣。”你努力扯回自己的手,“請放開我。”
看到你被糾纏,路過的人卻沒有一個敢伸出援手,他們隻是遠遠地望著,用麻木的眼神看著你,就像注視著即將被送上高台的祭品,等待鮮紅飛濺的瞬間。
比起先下的局麵,他們那種眼神反倒讓你更覺得恐怖——到底是經曆過什麼才會露出那樣的眼神呢?
你被對方拉扯進陌生的巷子,而與此同時那股野獸一樣的沉重呼吸也更加明顯。
“放開我!”
你空著的另一隻手緊緊抱著懷裡的包裹,裡麵有你從超市買的醬油和辣椒粉,就在你想著要不要用醬油瓶砸對方的腦袋,再把碎掉的把紮進對方的眼睛——說實話,在你的常識裡,麵前的天人還屬於保護動物,突破一直以來的認知還需要一點勇氣。
然而還沒等你這麼做,渾身破破爛爛的少年降落在你的眼前,那頭銀發如同初冬的雪一般,隻是一腳就踹飛了那個天人。
高大的天人如同羽毛一樣飛到牆上,然後重重一聲,整個牆壁從他的身下開始龜裂。
“喂?”
銀發的少年扭頭看向你,看起來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的樣子,但你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買的東西也顧不上帶。
“謝謝你,但是要逃了!趁他還沒有醒過來!”
對方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但是也什麼都沒說,隻是跟著你逃跑。
雪真的下了下來,但你卻無心欣賞這份冰冷的美麗,躁動的心在胸膛亂跳,你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份心情。
暴力和鮮血都是些離你之前人生十分遙遠的事物,你無法鼓起勇氣、無法理所應當地去傷害彆人,哪怕是為了保護自己。
你還在這個世界期待著不可能的公正和常理,換言之,你根本不想融入這個沒有秩序的世界。
甚至於剛才腦海閃過一個即為荒唐的想法。
——就讓那個天人把你殺死算了。
雖然不想死,但更不想變成陌生樣子活下去,可真的被救了之後,又無法控製地想著:活著真好。
活著真好啊!
你眼眶酸脹,不知道落在臉上的是雪還是淚,然而對方的手腕比落在身上的雪還要冷,跟在你身後一言不發。
你們兩個人奔跑在路上,他卻最後在一個轉角鬆開了手,你連忙回頭,可白色的青年已經消失。
他哪裡也不在,就好像從沒有出現過一樣,隨著細雪融化在空中。
望著空蕩的小巷,你也慢慢停下腳步。
“還沒有問他的名字呢……”
經曆過那樣的事情,你不敢回去拿東西,隻能空手回到酒館,登勢看著你一臉驚慌不定地走進來,剛想要說的話就全部咽了回去。
穿著淡色和服的少女眼眶通紅表情蒼白,但身上衣著完好,看上去不像是遭受了什麼事情。
但你卻在流淚,安靜、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隻是雨水從臉龐滑過一般。
“…登勢大人……”
登勢看著像個落水狗一樣可憐兮兮的你,歎了一口氣。
“不想說就不用說,快點去休息吧,今天下雪你還沒帶傘出門,感冒了我可是會扣你工資的。”
你點點頭,頂著那副默默流淚的樣子跑到樓上去。
從那天開始,登勢就感覺你有哪裡不對勁,明明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勤快,但總感覺周身的氣質有哪裡改變了。
就好像從那天的眼淚開始,你堅硬的、拒絕所有人的硬殼被敲開了一條縫。
——流浪的落水狗也敢偶爾出現,在她目光所及之處悠閒地曬個太陽了。
你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幫助過你的人了,甚至覺得對方像是“樂於助人的雪男”這樣的都市怪談,或許又隻是你的壓力太大所出現的幻覺。
直到深冬的某個日子裡,祭拜完丈夫的登勢老板娘領著對方重新出現在你的麵前。
“歡迎光臨……登勢大人?”
你放下手裡的抹布,錯不及防對上了那雙暗紅色的眼睛。
“啊,是你啊,哭包小妹。”
那個臟兮兮的青年耷拉著臉,口氣輕飄飄的,卻無由來地讓人感到緊張。
他跟著登勢老板娘的身後走進這家酒館,鞋子踩在登勢大人濕漉漉的腳印上,就像是被領回家而小心翼翼的流浪狗一般。
——這就是命運般的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