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如林信:
我是李響。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那麼這些大概就是我最後能和你說的話了。看完你就扔掉吧,忘記我,你還要走很長的路,能少想起我來一點,才能走得更輕鬆。
這幾年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以前我不想告訴你,是因為當一個人對待人生的界限逐漸模糊,他就離消亡不遠了。我不樂意讓你知道,因為我是逐漸沉沒的。
林信,我死後安欣一定會和你說很多的事,說趙立冬,高啟強,譚思言,李青。如果可以,我真想親口告訴你,但現在沒辦法了,我隻能寫下來。
京海不是萬裡無雲,京海是深,深得看不見底。十年前我是有決心的,但現在卻隻能與那些被唾棄之人共赴沉淪。
大約三年前趙立冬找到我,讓我替他辦事。有時事很小,有時事很大。他給了我很多很多的購物卡、加油卡,我一分沒花,已經全部交給安欣充當扳倒趙立冬的證據了。你不是很好奇我的黑皮筆記本寫的是什麼嗎?當時你總在夜晚跑到客廳來看我,搶走我的筆記本,威脅我,又還回來。卻一字沒看。裡麵都是我收集到的,有關趙立冬的證據。我把它們整理成材料,寄到省裡,但沒有回音。
其實你理應知道這些,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可是當我一腳踏入深淵,我就再也沒有選擇。如果你知道我的處境,知道這個城市的黑暗,知道太多不明不白的事,你一定會和我做同樣的選擇。我不願意告訴你,是因為我太愛你,林信。我這樣說,你肯定會覺得我很自私,但一切的黑暗理應離你遠去。即使我就是這個黑暗。
林信,我們認識十年了。十年前你走進派出所,我一眼就望到你。高馬尾,白襯衫,棕褲子。還記得這些可能像個變態,但我真的忘不了那個下午。有些記憶是要記一輩子的,現在我死了,的的確確是一輩子。
你和我說,“你是響,做的事都是擲地有聲的”。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怎麼樣,但我儘力了,信,我真的儘力了。京海的猛獸朝我一亮獠牙,我抵抗,努力不繳械投降,可這樣的黑暗讓我目眩,我現在最終要倒下了。那麼,到底選擇什麼,是重還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