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欺|林信 失眠的人生。(1 / 2)

[狂飆]不可欺 achillesBea 3209 字 10個月前

林信一直都知道舊廠街菜市的靠左檔口有個叫高啟強的賣魚仔。她家不常吃魚,偶爾吃也輪不到她買,更多的是從家裡的小餐館後廚捎一條回去。

林信知道高啟強,是因為他偶爾會帶弟弟妹妹來小餐館吃六塊錢一碗的豬腳麵。

五年級的林信會在暑假趴在收銀櫃上寫作業,藍白色的舊風扇嗡嗡地轉,上邊兒係著的紅條被吹得亂飛,刮著林信的臉,好癢的。

午後兩點大人都在後廚洗涮拾整,前邊兒就林信一個人,昏昏沉沉地吹著風扇,頭一點一抬地寫著作業,然後她就在半眯著的眼睛中看到高啟強——

領著弟弟妹妹,有些欣喜謹慎地說想點一碗豬腳麵。林信盯著高啟強被汗黏濕的頭發,破舊的長袖衫鬆鬆垮垮套著,半晌才點了點頭,衝著裡邊大喊一聲:媽,一碗豬腳麵!

林信繼續埋頭寫著作業,一瞟一眇地看著其樂融融的三兄妹。不是不認識,弟弟妹妹看起來同她一般大,偶爾能在對麵樓能打個照麵,平常很少見到。他們應該是在舊廠街附近的三烏小學上學,林信她爸給找了關係,送到了更好也更遠的學校,所以沒機會做同學。

她爸媽忙,每天早上六點半林信就踩著小單車上學了,早出晚歸的,住了五六年也隻是和舊廠街的小朋友們混個臉熟。

不是沒注意到三個人隻點了一碗麵,林信本來想開口問問,但看到高啟強的小破衫,她還是閉了口。噔噔跑回後廚要了一個茶葉蛋。

“中午吃這麼多還吃啊。”她媽媽忙著擇菜,眼也沒抬,“哎,豬腳麵好了,送一下。”

林信一刹車,扭頭又跑了回來,端著豬腳麵,手裡又握一個茶葉蛋,小心翼翼端回了前廳。

“哥哥,今天有茶葉蛋!”小女孩綁著歪歪扭扭的辮子,一把抓住林信剛放下的茶葉蛋,很驚喜。

高啟強皺皺眉,疑惑著看她:“姑娘,是不是搞錯了,我們沒點茶葉蛋啊。”

林信很鎮靜的樣子,隻說:“今天搞活動,買豬腳麵送茶葉蛋。”

高啟強點頭說了聲謝謝,三個人開始吃起來。

三個人同吃一碗,豬腳給妹妹,弟弟吃麵,高啟強隻喝湯。茶葉蛋也是,總是要分的,妹妹吃了黃,剩下的蛋清兄弟二人七三分掉了。

林信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樣的分法,隻記得當時靠近餐桌時一股魚腥味隨前邊兒風扇的風送來,像擱淺的魚碎了魚鱗,星星點點散在砂石上。

後來上了初中,林信就不再常去看店,一頭悶在書本裡,念得天昏地暗。然後不負眾望考上了醫學院,不負己念同雙橋派出所的小警察談起戀愛。

高啟強的魚檔她偶爾也會路過,看到他亂糟糟的黑發和愈加暮氣的身影,刮魚鱗的聲音刷刷掠耳,林信也會想起那個茶葉蛋的午後。

01

李響犧牲在一個下午。

下午的風很靜,空氣溫溫地凝著,春末的好天氣。醫院科室的窗開了半盞,林信覺得周遭牆壁冷冷的附在她身上,手指微微輕顫。

林信接到安欣的電話,說已經趕過來了。

她毫無生氣地掛掉電話,四肢僵勁,空氣忽然又流動,寒氣從她的白褂鑽了上去。林信覺得自己需要一杯熱豆漿。

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麵,肝腸寸斷,不斷上前扒拉著,好想再抱抱他。她不忍看,又舍不得。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為什麼?

安欣扯著她,拉過她然後盯著她的眼睛。

林信看到他眼裡的淚光。眼神失焦,痛痛地:戰友過命啊,安欣。

安欣猛地放開她,林信一個踉蹌,扶著牆壁,大口喘著氣。她昏昏沉沉,渾身上下好像都斥著淚水,盈滿後從左胸口溢出。

安欣沉著嗓子,啞啞的:“李響留了信,給你的。”

林信臉上的微笑很悲哀,我早就知道的。她想。淚水從雙頰上滾滾不斷,安欣心都碎了。他很急地又過來摟住她。

林信回抱住安欣,兩人瀕危的心被狠狠揪在一起。李響走了,他們有相同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