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欺|林信 失眠的人生。(2 / 2)

[狂飆]不可欺 achillesBea 3209 字 10個月前

旁人無法想象李響對他們同時意味著什麼。愛恨交織的情誼記憶,盛大的愛像一隻金黃的老虎,一口將他們吃掉。

林信又再次想起那個夢,箱子墜湖,湖心亭的靜謐將她收留。

恍惚周圍人都是夢境的看客,刑警隊的隊友也很哀慟地哭泣。林信充耳不聞,直到孟德海和安長林都匆匆趕到,他們拍了拍林信的肩膀,林信這才發現李山沒來。

是中了彈的高啟盛把李響抱推下去的。林信無可避免地回憶起小學暑假跟在哥哥後邊吃麵的小孩,仿佛也感受到迎麵而來的風和土地,刺頭撞得滿眼冒星。

林信變得很沉默。她不再說多餘的話,把和李響的房子退掉,重新又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個。安欣一個星期來找她兩次,她一個星期去亭子裡找安欣一次。

林信已經懶得再去思考他們倆之間的關係。水到渠成地互相取暖,像親人。林信總覺得安欣很脆弱,但很頑強。就像菟絲花依靠理想存活,向上爬著,但總歸需要一個支撐。

安欣時常會來接她下班。有時沒來得及換的的交警隊服脫了抱手上,身形單如薄鬆,挺立也脆弱。

某天林信驚覺安欣頭上忽然冒出了好多白發。細白的,零散刺眼地長在黑色裡。

“怎麼這麼多白頭發。”她在安欣身後小小地驚呼。

“交警隊工作辛苦,正常。”

林信當然不信。一年間的事發生得太多太壞,沒等反應,京海早就變了天。

誰的世界不在搖搖欲墜?無論是她的,還是安欣的。

02

李響犧牲前,最後的幾句話全說給了安欣。

李響囑托他兩件事:找到譚思言和照顧林信。

安欣覺得李響還是太小瞧林信了,林信怎麼可能照顧不好自己呢?她太聰明也太冷靜,悲慟的情緒纏繞不了太久,她隻會變得惆悵,煙霧般籠在她身上,久久不散。

安欣被醫護人員趕下救護車,李響被拉走了。

他當時沒意識到這是最後一麵,他以為李響還能活——

他讀著李響的信,心裡狠狠攥著他的兩個遺願,覺得自己的精神好像坍塌掉了。夏初的風開始變熱,但安欣在亭子裡還是可以感受到寒氣從湖水冒上來,附在他的左臂上。隱隱作痛。

2000年。安欣想,就是這時候埋下的種子。他曾經發誓要掐斷,要除根,要把一切歸原。但他現在筋疲力儘,覺得京海悠藍的天空,有無數血盆大口要將他吞掉,他好想睡一覺。

但他睡不著。這樣失眠的人生,安欣的心沉甸甸的痛。

現在他一星期去找林信三次。交警隊的工作忽然變得很清閒,他在中心路口值班,下午換了班就去醫院找林信。

林信還是淡然,安欣能看到她的極苦極悲的情緒底色,他無能為力,因為兩人同樣沉默。

安欣想,這算一種什麼默契。麵對離開,沉到地底如泥,像豆腐糊一樣破碎,再無其他。

安欣有天下午和林信說了好多。說譚思言,說李青,說高啟強。

林信說她都知道,但她不知道譚思言,更不知道李響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把兩封信時時刻刻揣在衣袋裡。

兩人都沒哭,很長時間再也沒談起此事。

安欣三十多年來他很少愛上什麼人,但愛就是愛了,藏不住。就像扔在大海仍會飄回的玻璃瓶,躲在身體某處散發著惆悵的腎形石。隱約的確定。

現在安欣無論如何也打算藏住這些愛了。已經藏了六年,再多藏幾年不過分吧,安欣自暴自棄地想。依然在周一和周四的下午靠在醫院樓下的榕樹下吃烤紅薯,從夏天又吃到冬天。

他忽然覺得世界離他好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