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是在蟬鳴聲中到來的,彼時,希寧的腳踝已經徹底消腫。
這天是周六。
清晨,迫不及待地回到長清村,眉目都含著藏也藏不住的激動和興奮。
不過她還是給岑晏做了早餐。
那人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隻是淡淡開口:“你周六應該沒課吧?每周都出去有事?”
希寧心裡卻微微訝異,以前的岑晏可從未關心過這些。
到底還是變了吧。
她小心開口:“我就是出去和閨蜜們聚會,今天其實可以不去。”
岑晏不走心地笑了笑,說:“行,挺好。不過今天要是沒什麼事,留下陪陪我?”
你什麼時候需要我陪了?
希寧暗自腹誹,後不得已回到房間裡。
奶奶打來電話:“寧寧,今天怎麼沒回來?”
“奶奶,我學校裡臨時有點事,我儘量趕回去。”
奶奶:“寧寧,奶奶在家裡等你啊,晚上奶奶給你包水餃吃。”
從她有記憶開始,夏至這天,奶奶一定會為她包水餃。
希寧看了眼手機時間,笑著承諾:“奶奶,你等我,我一定回去。”
說雖這麼說,但希寧並沒有什麼底氣。
在房間裡來來回回踱步,發愁怎麼找借口離開岑家。
這麼多天了,岑晏生物鐘準得離譜。中午他不會休息,夜裡十點半之前,岑晏也不會睡覺。
偏院著實偏僻又寂靜,希寧悄悄推開自己房間門。
原本以為還是空冷的客廳,卻沒想到岑晏就坐在輪椅上。
好像在專門守株待兔一樣。
希寧立刻反應過來,怎麼可能?
她暗自歎口氣,又捶捶腦袋好讓自己清醒過來。
孰不知,她這套動作下來,在岑晏眼裡完全就變了味道。
青年輕嗤:“怎麼,見到我就這麼不願意?”
希寧:她不是,她沒有,彆亂說。
女生賠笑:“怎麼會?岑公子說笑了。”
希寧今日惦記著奶奶,也就無心在客廳守著岑晏蹭好感,徑直回了房間。
天已經黑了。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饒是希寧強裝鎮定,可心裡湧現出的焦急越來越多,快將人淹沒。
她雖表麵上在房間裡看書,實際上一直留意著岑晏的動靜。
輪椅響動的聲音不小,可她一直沒有聽見。
若是岑晏回房間,她或許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
可他今日偏偏要和她耗在這裡。
希寧氣急,又無可奈何。
半小時前她剛出去一趟,眼下又出來看岑晏到底在做什麼。
岑晏仍舊捧著一本書。
聽到她出來,未曾抬頭,隻是語氣略帶嘲弄:“怎麼?又口渴了?”
希寧連忙點頭,頗有些弱勢。
岑晏終於沒開口說什麼。
希寧倒完水,還不想回屋。
可輪椅上的人仿佛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她不想讓奶奶落空,仍然低頭思慮著。
魚死網破嗎?之前的好感度會全部消失嗎?
希寧壓根不敢冒這個險。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寂靜。
希寧不由自主關心道:“怎麼了?”
岑晏還是那副到死都不變的冰冷的語氣:“你有藥嗎?”
“你感冒了嗎?”
沒得到回答。
希寧雖知曉岑晏學中醫,但以為他隻是花架子,並不懂如何醫治,隻是一邊暗自腹誹這人不常備藥,一邊回房間找藥。
希寧遞給他感冒衝劑:“飯後再喝。”
岑晏隻扔下句:“我要回房間休息,你彆來打擾我。”
希寧很意外,愣在原地看著岑晏回屋。
四周重新靜下來。
希寧覺得天助她也,不管怎樣,岑晏都睡了。
少女偷偷溜出岑家,此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她沒回頭看,也不知道,岑晏就在窗邊,看著她如釋重負地離開這裡。
岑晏自嘲地笑了下。
過了幾秒,青年冷靜下來,給岑家從小看他長大的陳司機撥過電話去:“陳叔,在後麵跟著慕小姐,確保她安全。還有,不管她去哪裡,都不要和旁人聲張。”
做完這一切,岑晏暗滅手機,把那袋藥扔到垃圾桶,轉著輪椅去了餐廳。
他並不意外,作為向來被遺棄的那個,次數多了,早就成了習慣。
而另一邊,希寧的晚飯吃的沒滋沒味,心裡的愧疚越來越深。
奶奶也看了出來:“怎麼,學校裡的事情沒處理完?”
希寧實在笑不出來,隻點點頭。
奶奶笑了:“行了,彆硬吃了,有事就趕快走吧,早知道你處理不完,我就不讓你回來了。還有,記得彆給自己那麼大壓力。”
希寧忙咽下最後一口水餃,連餐桌都沒收拾,拿著包離開了長清村。
奶奶留在原地,看著她風風火火的背影失笑,又咳嗽了下。
她不禁長歎了聲,多年前老毛病怎麼又犯了。
人老了,身體總是容易出現各種毛病。
*
希寧偷偷回來,輕手輕腳進門,沒敢開客廳的燈,打了手機手電筒時,正好對上餐桌前安靜坐著的青年。
係統:【啊哦,宿主,你被發現了。】
希寧很慌,下意識客套問:“岑晏你在啊,吃晚飯了嗎?彆忘記今天夏至,要吃水餃的。”
岑晏沒理,帶了些嘲諷:“這麼偷偷摸摸,來做賊麼?”
希寧覺得岑晏應該隻在餐廳坐了一小會兒,裝乖:“我就是出去吃了個飯。”
三個小時?
岑晏不予置評。
岑晏又順勢咳嗽一聲。
希寧立馬變得著急:“怎麼還咳嗽這麼厲害?你喝藥了嗎?”
岑晏搖頭。
希寧快被他氣死。
沒喝藥,不在床上躺著,自己一個人在餐桌坐著。
希寧想到一種可能性:“岑晏,你不會還沒吃飯吧?”
岑晏沉默。
希寧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她心有愧疚,聲音變得柔軟又輕緩:“岑晏,冰箱裡有凍的水餃,是我自己包的,你要吃嗎?”
岑晏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