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陳符管家就先行退了出去，偌大的書房裡，一時隻剩下沈顏和程景宴兩個人。

剛才光顧著談正事還不覺得什麼，如今閒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程景宴最先移開了視線，他低頭看向手中的合約副本，長密的睫毛垂下來，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遮掩住其中的神色。

沈顏同樣不算自在，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後頸，光潔的皮膚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沈顏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她將手放下，端起茶杯，以掩飾自己些許的無措。

也不知道程景宴有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他沒有抬頭，眼睛仍看著合約，卻忽然開了口：“你有五門成績都是F-，如果下學期不能提到D，有可能會被勸退。”

沈顏微怔，怎麼也沒想到對方會和自己討論這件事。

她放下茶杯，稍稍坐直了些：“嗯，我知道。”

“有需要的話可以找陳符幫忙。”話說著，程景宴卻依舊沒有看她，“……如果有其他方麵的問題，也可以找他。”

其他方麵？

沈顏扯了扯嘴角，並沒有因程景宴的話而有所感動。在她看來這隻不過是alpha與生俱來的占有欲作祟，充其量再多一點責任感。

但沈顏需要的並不是這些。

她隻想與眼前這個人劃清界限。

沈顏正要講話，陳符管家折返回來了：“沈小姐，一切已經照您的意思打點妥當。”

沈顏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道謝後，起身跟著萊奧離去了。

陳符目送著沈顏離開，麵上職業化的笑容逐漸凝固，他苦著張臉看向身後的人，程景宴還坐在原位上，逆著身後窗外照來的光，看不清麵容。

然而還不等他開口，程景宴似乎就先察覺到他的想法，頭也不抬道：“不可能。”

陳符頭痛地扶額。

有時候太有主見也不是一件好事。

*

司機如約將沈顏送到了附近的電車站，沈顏沒有急著搭乘，而是將所有的路線看過一遍，發現和她的世界完全一致，並沒有因為蝴蝶效應而有所不同。

沈顏乘坐三號線，在第六區下車。

沈顏自小跟著祖父在帝都星生活，活動範圍基本固定在中心地帶的第一第二區，工作後更是圍繞著國科院公寓兩點一線，對於之外的世界所知甚少。雖然有原主的記憶打底，但親眼見到周遭的環境還是難免心情複雜。

與繁華熱鬨的一二區截然不同，第六區城建規劃算得上糟糕，四處都是爛尾的工地，塵土飛揚。

拐過兩個街巷，是一排排低矮擁擠的樓房，原主就住在其中一間朝南的公寓。

因為長期背陰，鎖眼略有些生鏽，沈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門打開。

入目是揚起的滿屋灰塵，沈顏毫無準備，被嗆得咳嗽兩聲，還沒走進去，一種長期見不到陽光的黴味撲麵而來，伴隨著濕熱的潮氣。

沈顏站在門口，沉默了好幾秒。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不得不說，剛從程家出來，這心理差距著實有點大。

沈顏深吸一口氣，掩住口鼻進去，找到緊閉的窗戶，全部打開來透氣。

公寓不大，一室一廳，沙發上堆滿了各種開封沒開封的衣服包包，地上七倒八歪扔著各種空瓶子空易拉罐，亂得無處落腳。

其實祖父的積蓄加上帝國的補貼，原主要想住在一二區稍微不錯點的地方不算難事，壞就壞在原主遇人不淑，被帶著不僅很快揮霍掉了所剩不多的財產，還稀裡糊塗背負了一大筆欠款。

沈顏從犄角旮旯處找出來口罩和手套戴好，拉開了常年遮蔽的窗簾，陽光肆無忌憚地灑落進來，照見陰暗潮濕的角落。

就從這裡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