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認真下樓,數到十三階時,腳尖終於踩到樓梯中間的轉折處。
偏偏是這個數字,我一邊吐槽,一邊朝前兩步,抬眼看向下一段台階。
我的腳步就這樣硬生生停在了當下。
寬闊的肩背僵硬呆滯地橫亙在樓梯間,像是一段無法跨越的障礙。
不算富裕的月光隻在樓梯中留出半段朦朧,這堵身體將為數不多的光線攏住,掩體之下皆是陰影,沉重冰冷。
我的視線之內,一個男人背對著我坐在昏暗的樓梯上,身體靠著背後的樓梯,呈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僵硬。
他就坐在那裡,坐在我的必經之路上,一動不動。
驚恐霎時間衝上我的大腦,我忍不住急促地喘息起來。
這個男人沒有呼吸聲,在愈加清晰的視野中,我看到了他濕漉漉的襯衫,那是血液的功勞,發黑的液體已經浸透了他的襯衫,讓我以為他本來就穿著一件黑衣服。
我又往前走了幾階,下到地麵,於是看到了他的臉,和插著匕首的胸口。
那是一張40多歲的男性麵孔,臉帶驚訝,大概還有點憤怒。眼睛半閡著,在黑暗中露出十分明顯的小半眼白,帶著血絲,瑩瑩的好像能夠反光。
視線下移,落在了他胸口的匕首,匕首上的血跡已經凝固,穩固地豎在那裡。
我的手指在他鼻子前摸了摸,確認他實在是半點兒呼吸也沒有了。
或許會有人覺得我的行為多餘,即使他沒死,現在連自保都困難的我難道還能對他施以援手嗎?
不,我的用意並不在此。
沉默兩秒,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手指下探,握住了匕首的刀柄,一陣用力,將它拔了出來。
匕首的刀刃上還殘存著粘稠的黑色漿液,我猶豫了一下,強忍住了用男人衣褲將刀刃擦乾淨的衝動,隨便在台階上刮擦兩下,將匕首握在了手裡。
這樣新鮮的屍體,意味著這裡大概率存在著另一個製造屍體的存在。
在這樣的境地下,我急需一把可以自衛的武器,顯然這把凶器就是我的首選。
至於試探鼻息,是因為擔心這一拔引起什麼大出血,斷送男人的最後一絲活路。而匕首上是否還留存著凶犯指紋之類,現在已經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我最後看了看男人的樣子,拿著匕首,繼續沿樓梯向下走去。
又向下走了大概2層,我站在樓梯的斷層處,再次沉默了。
眼前的樓梯似乎遭到人為破壞,從中間徹底斷裂,下方落腳處成了一片殘垣廢墟。即使想直接跳下去,恐怕也會因為地麵不平而摔斷腿腳。
這可難辦了……我心中盤桓過幾種繼續向下的辦法,無非是利用窗戶一類,或者繼續在大樓中尋找可以幫助我下樓的東西。
但真的有必要繼續行動嗎?我打上問號。
在這樣安靜又黑暗的夜晚持續活動,光憑借腳步聲就足以讓樓裡的其他存在盯上我。
或許我應該找個安靜的地方,等待天亮,等光線好起來,或許還會出現好的轉機。
另外一點就是,我發現自己腦中的記憶也在不斷地恢複著,像是有蟲子沙沙地咬開桑葉,將遮蓋著回憶的障礙逐漸蠶食乾淨。
我腦中混亂的聲音逐漸轉化為影像,一個足以放在手中的屏幕在播放著最初的新聞,而拿著手機的,則是一個看起來三十歲上下,神色陰沉,容貌英俊的男人。
那句有關於殘靈的奇怪語句也是經他口中說出。
和我對聲音的印象一致,這男人看起來也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仍然回憶不起來與之相關的更多信息,比如男人的名字,我的名字,我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什麼。
但這是個好的開端,至少說明我的回憶在逐漸恢複。或許等到天亮,我就可以想起更多東西,甚至是能讓我從這裡逃出去的信息。
打定主意,我轉過身。
恰好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黑色眸子。
眸子似乎等待我良久,看到我轉身看向她,眨也沒眨。
年紀尚輕的女孩站在立柱旁,兩眼直直地看著我,她穿著露肩的背心,胳膊在夜色裡白得引人注目。
她的手指插進衣角,緊緊拽起,似乎有些無措,良久才發出細若蚊蠅的聲音。
“姐姐,你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