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沒有怡然自得的黃發垂髫,有的隻是滿地橫屍;沒有千裡鶯啼,有的隻是蕭蕭班馬鳴。
這不是繁華的棲鳳,不是他想看到的天下,他曾不止一次揚起手打自己的臉,撫摸著自己又痛又麻的臉頰,癡癡地呆坐著。白皙的皮膚腫脹發紅,嘴角的血滴在地上,他的心也在滴血。
本來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如此。
武恒軍燒殺搶掠,欺侮婦女,連可憐的孩子都不放過一個。
眼望武恒軍已逼近昭陵,年輕的趙若曦拿上已故母後用以與父皇征伐四方的神箭——梨雨,腰上是自己的配劍。
梨雨的弓臂上刻滿了雪白的梨花,召箭時將自己的鮮血滴在其中一朵梨花上,雪白的梨花便會發出光亮,金箭射出刺破長夜,留下死傷者的血腥和與之不相符的梨花香。
如此的優雅,卻是一擊即可斃命的兵器,世人謂之“天神都忌憚三分”。
他義無反顧地踏進了戰場,準備用自己的一腔熱血滋補土地。
他以一人之力,射出百發箭,斬殺上千敵軍,奈何寡不敵眾,最後靈力儘失昏倒沙場。
趙若曦暗自歎氣,思忖到:與其被武恒國的世人侮辱,倒還不如自殺,死的一身乾淨,魂魄仍是一腔忠勇。
忍著劇痛起身,拚勁全身力氣,迅速將頭撞向牆壁…
“砰”
是一聲悶沉的碰撞聲,撞擊的對象卻不是他的頭和牆壁,而是黑衣人的背和牆壁。
黑衣人身手敏捷,擋在了他和牆壁間。趙若曦撞進的是黑衣人的懷中,由於慣性,他的力量連帶著黑衣人往後推。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他感到黑衣人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他的腰,卻又似觸電般彈開。
“君主有令,先生不得自儘。”不出所料,依舊是那讓人感受不出溫度的語氣。
趙若曦萬念俱灰——他甚至連讓自己死去的權利都沒了。
他也曾是風流倜儻的少年英傑,也曾是金枝玉葉的棲鳳太子,也擁有過至高無上的權力、名聲和地位。
但此時此刻,他並不是什麼少年英傑、棲鳳太子太子,隻是階下囚趙若曦。
昔日的英雄豪傑卻落得如此下場,真是令人唏噓。
時至今日,他也不抱任何希望與幻想了。他像是一下子跌落神壇,伴著曾經的所為與功名一起隕落了
他眼裡黯淡無光,身體是因為忍痛而微微顫抖。
突然,十幾步之外,傳來一陣人聲:“傳聖旨——何扶殿下召見賊人趙若曦——”
趙若曦聽到“何扶殿下”,眼裡再次布滿血絲。他衣衫襤褸,看不出是衣服的布料又被鮮血染紅,一頭黑發淩亂不堪地下垂著,活像個瘮人的慘死鬼。憤怒的火焰將他吞滅,他失去了理智,向那聲音的方向極速奔去,任自己身上的血滴滴落地,留下一條血線。
“武恒狗,我要殺了你!”怒吼著,他舉起自己被拷在身前的雙手,劈頭蓋臉向那通信的獄官砸去。
黑影一閃,黑衣人再次出現他和獄官之間,一手將趙若曦被拷住的雙手摁在身後,一手重重推著他的背,麵無表情地逼著他向前走去。
黑衣人的手勁居然如此之大,一隻手甚至能同時製住趙若曦拉弓練劍多年的雙手。
趙若曦無法反抗,咬牙瞪著冷漠的黑衣人和哆哆嗦嗦的小獄官,仿佛要用尖銳的目光刺破他們的可恨的胸膛,將他們的血液祭給死於紛爭的棲鳳百姓們。
但是無濟於事。
“放開,我自己能走!”趙若曦再次怒吼。小獄官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瑟瑟發抖;而黑衣人仍舊是是那份鎮定的沉著。
也許是怕趙若曦跑了,黑衣人並未鬆手,而是以一種更重的力道壓著他前行。
出了獄,眼前的光亮讓他張不開眼,隻得循著黑衣人推動的方向前行。
這也是一片金碧輝煌,卻同他印象中的金碧輝煌不同了。
因為這是武恒國的朝堂。
季何賜,你真是卑劣至極!
趙若曦知道,季何賜會百般刁難他,甚至殘忍虐待他,畢竟他同自己的軍隊一般荒淫無道。
事到如今,也隻能進這座金色的囚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