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念並不和他搭腔。

兩人之間沉默了很長時間，左念才突然開口道：“可是，它現在很痛苦。”

宗澈沒理解左念的話，問道：“它？1008嗎？”

“對，念子期現在很痛苦，我可以感受到。”

宗澈突然有些心慌，他不願去猜測那個最有可能的解釋，卻又不得不問個清楚，“你，為什麼可以感受到它的情緒？小念，你和1008……”

“沒錯，我已經和它結契了。”左念打斷宗澈的話，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你是不是瘋了？！”宗澈直接站了起來，看著還坐在沙發上的左念，質問道：“左念，你知道你在乾什麼嗎？你為什麼要和一個機器結契？既然你知道‘靈魂結契’，那肯定早就搜索過它的相關資料了。先不說它的技術成不成熟，會不會對發起人的芯片有損害，就單說結契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結契是不可以解除的吧？這玩意兒會永遠跟著你的！而且，結契雙方不論哪一方受到傷害，另一方都會和他感同身受，如果一方死亡，另一方也大概率不能獨活。就照現在這個所有人都恨不得弄死1008的情況，萬一它死了，左念，你要怎麼辦？”

左念看著為自己真心實意著急的宗澈，笑了笑。

“還笑，笑什麼啊，真的是！我現在就召集研究所的研究員，讓他們都來研究這個‘靈魂結契’的解除方法。”

“不用了，宗澈，”左念抓住急得來回走的宗澈的衣角，“這些我都知道。”

“你知道還和1008靈魂結契？你等著，我和其他研究員說一下這個任務。”

“說什麼？靈魂結契嗎？”

“廢話！不然還能是什麼？”

“啊……”左念慢悠悠地說：“你已經要向其他研究員宣布我喜歡念子期了嗎？可是我還沒準備好呢。”

“準備個屁準備！等等……你剛剛說宣布什麼？你喜歡1008？”宗澈猛地頓住，看向左念。

左念在宗澈想要殺人的眼神中堅定地點了點頭，說：“對，宗澈，我喜歡念子期。不然，我不會和它靈魂結契。”

宗澈看著淡定的左念，完全不理解人類為什麼會喜歡上機器，“可……可是，1008是機器，你是人類，你們兩個怎麼可以……”

“宗澈，準確的說，我隻能算半個人類，我是人類與機器結合誕下的怪物，喜歡機器又有什麼不可以嗎？”左念再次打斷宗澈的話。

宗澈還沒有完全消化這個超出他認知的實情。他當然知道很多研究員都會特彆喜愛自己創造的機器，就像喜歡小貓小狗一樣，當作寵物一樣養著，這個他完全可以接受。而左念喜歡1008這件事，他卻不知道怎麼評價。但當他聽到左念自嘲自己是怪物時，還是立刻下意識反駁道：“不是，小念，你不是怪物！”

左念並沒有再搭話，隻是抬頭盯著宗澈。

他的表現自始至終都很平靜，反而顯得宗澈大驚小怪了。

不過這也不怪宗澈，畢竟任誰也無法馬上就認同這種事情。

宗澈在左念坦蕩無畏的眼神下無所遁形，於是隻好好借研究所有事而慌忙離開。

他不是不能接受，隻是還需要時間。

宗澈走後，左念將自己關在家裡，閉門謝客。

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有人端了杯熱牛奶過來。暖和的杯壁貼在臉上，左念猛然睜眼，卻發現眼前人不是夢中人。

那是一個小孩子樣的機器，長相和左念小時候酷似，雖然比市麵上大部分的機器智能，但在左念看來，這根本是不合格的作品。

它是1008留給左念的機器。估計是時間不夠，所以智能性偏低，身體靈活度也不夠，唯有那張臉，一看就是經過了仔細的構造。

一人一機器，都是顏狗。

左念接過杯子啜飲著，趁著喝牛奶的空隙，偷偷將眼淚滴落在了奶中。他看著杯中蕩起的漣漪，偏偏心裡還要吐槽兩人的“看臉”屬性。

1008東躲西藏，靠著網上鳳毛麟角的消息，輾轉來到了ai城。

第一次出遠門的孩子，卻沒有家長的陪伴。途中，它會跌倒，也會爬起。當傷口結成疤，疤痕脫落，露出粉嫩的肉，再慢慢被新生的皮膚覆蓋。勳章隱藏於皮膚之下，成長於思想之上。

當一塊翻新的牌子出現在念子期眼前時，它知道，它到了。

過去無法挽回，未來沒有希望，那便過好當下吧。

1008踏進了這塊人類口中的禁忌之地，於是它也徹底回不去左念的城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