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最後一道黃金城門,三道雕琢著大量雕刻的拱形構造撐起了由大理石湊合而成的主體,頂端的青銅雙輪戰車精美的鞍具披在巧奪天工的大象上。
原為凱旋門的黃金城門建築精巧,用銅取代了黃金後,加設外城門並入狄奧多西城牆,但依舊能看出千年前的富麗堂皇。
這便是君士坦丁引以為豪的長城──定當祈以誓者乃三重高牆(Theodosius Constantinos)。
當巡回的道路來到儘頭,君士坦丁側身注視那巍然矗立的城牆,「雖說是飽受敵襲下的殘破樣態,每一條巷道更是盤據著對侵略者的慍怒……」
「做為傳承了千年的帝國的終末,這副樣貌足以匹配嗎?」他轉頭看向身旁的柯內莉亞,這麼問道。
回應他的是漾上柯內莉亞溫潤褐眸的柔色,「我原以為會感到哀傷,但是……每當越過一道城門,看見戰場留下的痕跡,更多的是自己身在此處的自豪。竭儘全力、毫不保留地捍衛國家的自尊,像是要燃燒所有的靈魂般,以轟轟烈烈的方式落幕。」
柯內莉亞的眼中沒有一絲猶豫,唇瓣吐出的嗓音裹著一層堅定的溫煦。
──啊啊……
萬般感觸盈滿了君士坦丁的胸口,他不禁默然半響,最後於柯內莉亞跟前單膝下跪,垂下頭顱將額頭抵上她白皙的手背,呢喃似的道:「這股湧上心頭的情感,已經無法再更多了,請恕我用這種方式表達。」
──正因為是如此惹人憐愛的她……
在柯內莉亞隨之蹲下身來,用那雙纖細的手臂環抱他時,兩道貼合的心跳聲回蕩二人耳畔,埋入對方懷抱的君士坦丁在心中感歎。
──即使此刻的這份情感連同最後、也是唯一的反叛消散,他也毫無懊悔。
*****
身為提供並構築出寶具內森羅萬象的主人,君士坦丁順利地將柯內莉亞帶出三重城牆。
遠方山巒升起了劃開黑夜的晨曦,照亮世界的第一縷熹光映出柯內莉亞白淨的側臉,於她波浪似的微卷黑發鍍上一圈柔美光暈,並順著花草刺繡的瑩白長裙襬吻向她的腳背。
佇立於注定消逝的特異點構築出的天地之間,君士坦丁向佳人獻上這句祝福:
「歡迎來到這個世上,柯內莉亞。」
金砂色的陽光撫過柯內莉亞微紅眼尾,撒下熠熠光子點綴那處閃爍淚光,淬入她溫婉的嗓調中,「這同時也是我的榮幸,君士坦丁。」
收起施展於近郊的寶具,君士坦丁將柯內莉亞扶上馬背,在馬蹄聲踩進複權界域的領土時,他用外白內紅的披風阻隔落在女子身上的打探。
金黃的陽光護送般的鋪滿了他們腳下的道路。
君士坦丁一路領著柯內莉亞踏入信仰中樞的大禮堂,當二人步行至綴滿鮮花的聖壇前,從挑高的彩繪玻璃投下的光輝將他們罩在燦漫色彩裡。
白發藍袍的教皇正於此等候,隻見瓊安緩步來到二人跟前,紫眸直勾勾地注視柯內莉亞,隨後似是滿足了好奇而輕輕彎起,呢喃道:「妳就是皇帝想要拯救的人啊……終於見到了呢。」
她接著清了清嗓,揚聲自我介紹:「雖然隻在曆史上留下一筆虛幻的痕跡,但我是女教皇瓊安,這個事實使我站在這裡。」
「久仰您的大名,瓊安大人。我的名字是柯內莉亞……實不相瞞,我到現在都還覺得自己是在夢裡。」
柯內莉亞有些受寵若驚,她先是怯生生地回望瓊安,捕捉到對方釋出的善意後,她眨了眨眼,這才流暢地與之交談起來。
君士坦丁靜靜看著與瓊安對話的柯內莉亞。
相較於被雋刻在曆史上的星辰,她平庸、不起眼,和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但是非常在意他,甚至向奇跡許下注入了愛憐的願望,所以為她而戰,就像是為他自己而戰。
這股被偏愛的感覺,說實話挺不錯的──君士坦丁心道。
同時,他亦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能沉迷於轉瞬即逝的此刻……
從者間的戰場不屬於人民,君士坦丁將柯內莉亞托付給瓊安。
交代好請瓊安關照柯內莉亞的事宜,君士坦丁轉身便要回到王座,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感覺披風傳來被人拉住的力道。
他下意識地扭首看去,因而對上柯內莉亞棕眸裡的毅然,「君士坦丁,倘若我隻是待在這裡,那麼和在那間石室裡沒有不同。」
為了表達自己的立場及決心,望向瓊安時顯得靦腆怕生的她,毫不閃躲地直視他的雙眼。
「……抱歉,當我想守護某樣事物時,總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君士坦丁轉身托起柯內莉亞的柔荑與之交握,「柯內莉亞,妳一直與我同在。即便身陷險難,也不打算退卻,對嗎?」
柯內莉亞鄭重地頷首。
──他本該覺得為難,畢竟手無寸鐵的她踏上戰場並不是個好主意,但同時又為這份相伴感到一絲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