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山10 三足金烏(2 / 2)

青玨一邊上手翻動那具僵直的身軀一邊聽吉囿繼續說著:“她那時到處求醫問藥,百年間幾乎遍訪天下,可是絲毫沒有辦法讓我好轉,她自己的身體也因此虧空得厲害。後來也不知她從何處習來的方法,起初隻是尋了個陣眼就將我供養在此處。”

“這……這是我千劍宗的雙魚鑒陣眼!你說它在供養你?”青玨見吉囿身軀之下若隱若現的陣法法紋,吃驚道:“不對!這不是雙魚陣法。”他看著白玉石板上複雜的法紋,明顯的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吉囿的手腕、腳腕之上連接著一條條黑色的根須,如手指粗細,一直延續到白玉上的法陣之上。

怪不得此處的雙魚陣眼失靈,原是暗中遭人改動!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青玨靜了靜,雙魚鑒是從他不知道多少代以前的祖師爺爺手中傳下來的,威力巨大,煉獄血鳳竟能私自將其改動?

“這脈須便是續我生機所用,其他我……也不知,她隻說是幸得高人提點。”吉囿說道:“幾年前我們初初到此,這裡並非像如今這般炎熱,周圍流的也不是岩漿,是一條寬大的暗河,是世間難得的清幽之地,沒多久我竟真恢複了一些,雖還不能完全醒來,但也能偶爾像如今這般同她在虛空中對話。心中也暗自高興了幾日,以為好歹也算能繼續陪著她。”吉囿苦笑。

“天地萬物,生離死彆,自有法則,後來我們便知,這陣法根本就是陰邪之術!不僅害了她,更害了千千萬萬的無辜生靈!”他越說越苦澀:“原來這陣法所需便是生機,短短幾月,閆山的生機便被這陣法吸收殆儘,萬物凋零,沒兩日我就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這世間之大,果真無奇不有,竟有如此神奇的法陣。”青玨不由得感歎,頓了頓:“既如此,為何不尋個生機更勝之地,豈不是更有機會複活嗎?閆山畢竟是凡山,若是去那靈力豐沛的修仙之處……”

“癡話!千萬生機換一線生機,豈是我等螻蟻之流所能承受?!”吉囿氣憤打斷青玨所言,似乎不忍心再說下去,他頓了頓,自嘲般的笑了笑:“嗬,該來的遲早會來。”

話音剛落,周圍的金光瞬間暗了下來,青玨又重新置身於黑暗之中,還沒等他想太多,一束金光在他前方亮起,亮光之內出現了一個小女孩,他嚇了一跳,怎麼突然有個人出現在這裡?

“小友不必害怕,這一切都是假象,是我曾經的記憶,不會傷害到你。”

青玨望向那束金光之下的人,大概才八九歲模樣,身上有幾處傷口都在泱泱流著血,單薄的身體控製不住的發著抖,不知是痛的還是怕的。

他有些不忍,湊近幾步想看清小女孩的傷勢,這時,黑暗中走出了另外一個女人,她穿著火紅的裙裳,身材高挑,卻很瘦,眼睛很亮,兩頰有些凹陷,長發淩亂的披散著,卻不難看出她曾經的美麗模樣,她走到小女孩的身邊,緩緩蹲下身來。

小女孩似乎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怪物,驚懼的向後爬去,卻被紅衣女子一把抓回來,此時青玨看清了小女孩的臉,那張雪白的小臉上一雙紅紅的眼睛,瞪得大又圓,一串串的淚珠滾落,被紅衣女子抓回來之後,她蓬亂的頭發中豎立起兩隻毛茸茸的兔耳朵,原來是隻小兔妖。

“姐姐求您饒了我,求您放我走吧,求您求您……”小兔妖顫抖的跪下,拚命的向自己麵前的女人磕起頭,“您菩薩心腸!求您憐我家中弟弟年幼,他還不能離開我,您放我走吧!”

磕頭聲砰砰地在靜謐的空間中響起,那紅衣女子有些無措,想將小兔妖拉起卻又住了手,眼淚也簌簌的往下掉,似乎比小兔妖還要難過:“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我不想的,我也不想這樣,但是吉大哥……他會死的,我就快成功了你原諒我吧,我不想的。”

紅衣女人那雙明亮的眼底滿是掙紮,顫抖的右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遲遲不敢動手,就在她猶豫之時,小兔妖忽的化作原形向遠處逃去,可她才有幾年靈力,又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逃脫呢,紅衣女人閃身一記手刀向其劈下,緊接著從懷中拿出了一個不知裝了是什麼液體的瓶子。

滴答——

隻一滴,那紅色液體便如活物一般迅速蔓延了小兔妖的周身,瞬間將她嚴實地包裹在內。

鮮活的生命在青玨麵前瞬間失去了生機,那一刻,甚至連哀嚎都做不到,他怔愣地看著女人手中的瓶子,臉上神情驚懼。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而紅衣女人似是才反應過來自己殺人了一般,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不停顫抖的雙手,緩緩的蹲下身子,抱住腦袋無聲的哭泣,不斷的說著“對不起”……

周圍又陷入了黑暗,緊接著一束光亮在後方亮起,沉沉的哭聲入耳,青玨從震驚中回過神,僵硬的轉了轉腦袋,看向光束裡的兩人。

又是那個紅衣女人,她似乎比剛才記憶中的模樣更精神了些,梳起了整齊的頭發,兩頰也長了些肉,晶亮的兩隻眼睛卻變得有些暗淡,她直直的看著眼前的老嫗。

老嫗頭發花白,身軀卻是挺得板直,眼中滿是迷茫,張著嘴哆嗦的問她:“你是何人?這又是何地?”

紅衣女人愣愣的看著她,許久才開口應答:“閆山。”

“啊?閆山……”老嫗吃了一驚,不理解眼前這突發的情況,還處在迷茫的狀態:“這,這……怎麼突然就到閆山了呢?老頭子呢?老頭子還在家等我,我要回去,我要趕緊回去……”

紅衣女人哆嗦著拉過老嫗的手腕:“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了……還差一個人,吉大哥還差一點就能醒過來了……”

老嫗看著眼前的女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黑沉沉的瓶子,泛著莫名的黑氣,似是明白了什麼,突然劇烈的掙紮起來:“你想乾什麼!?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紅衣女人鉗製她的手越來越緊,老嫗根本掙脫不開:“不會痛的,很快,很快就好了……”她絮絮叨叨,臉上的表情變得越發的猙獰,一掌就將老嫗打回了原形。

一隻年老的梅花鹿重重的摔落在地,它細弱的四肢無法支撐受傷的軀體,在地上掙紮了幾番終究是沒能重新站起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失去神采。

青玨緊緊盯著紅衣女人,她捏緊手中的瓶子,淚眼婆娑的看著地上的梅花鹿,蒼白的臉上滿是不忍,原以為她會良心發現,可沒有猶豫多久,就將手中的瓶子傾倒而出,他大喊一聲“住手”,人也朝著那女人撲去,伸手想將黑瓶子揮掉。

但記憶就是記憶,無法觸碰也無法阻止,他再一次親眼看著無辜的小妖失去了生機。

“怎麼會是這樣……”青玨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很快再一次陷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