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程又青提前半小時來到公司樓下。因為實在沒有在企業上班的經曆，所以他一大早翻箱倒櫃換了十幾件衣服，最後還是穿了昨天麵試的那身西裝。

澳雲科技位於金漠街19號，占據街口的大廈最上麵的十層和天台部分，能在邱市的黃金地段買下十層樓，他們老板不是一般的豪橫，不過奇怪的是公司目前還沒有上市。

程又青昨晚特意調查了一下，這公司老板叫藺昭，還挺有名。前陣子因為斥巨資買了玄武娛樂的“烏托邦”，引起了業界的軒然大波。

不過大多數業內人士都是罵他的。

批評他太年輕現在有點太過自傲，這不是他一貫的風格。這個項目太長遠，玄武娛樂盤了五年都沒盤活就足以說明問題，憑現在的技術，就是白白往裡麵砸錢。

程又青目前還沒開始工作就要擔驚受怕起公司倒閉，想來自己今年這財運真的要完。

清晨的寒意侵略了空無一人的密閉空間，電梯發出“滴——”的一聲，穩穩停在七十八層，不出所料的是，因為來得太早，公司的門還鎖著。

程又青有個壞習慣，每次要適應新環境的時候，他都會不自覺的早到。明明到了之後也無事可做，還要千方百計地想辦法殺時間。

他在心裡歎口氣，第一天來上班的感受類似於去不熟悉的人家裡做客，空無一人的時候進去總覺得不太禮貌……百無聊賴地在公司門外轉了幾圈，他才下定決心刷臉進了內部。

“……”，半隻腳剛踏進公司門，就看見前台飲水處的長沙發上躺了個人，估計是被剛剛刷臉進來時那一聲機械的“程又青，歡迎”給驚醒的。

敗壞心情的是，這人他熟，就是昨天甩臉色的老板——藺昭。

藺昭見了程又青早到也沒好奇，打著哈欠從沙發上坐起來，像是專門逮人似的說了句：“來了？等我幾分鐘。”

“嗯行。早上好老板。”程又青拿出打工人恭恭敬敬的態度。

這種剛上班就要被老板專門穿小鞋的感覺真是……酸爽。

藺昭起身去了緊挨著飲水機旁的小房間，門被隨手帶上了，程又青挑了個單人沙發坐下，桌麵上合著一台黑色的手提電腦，應該是藺昭的，電腦旁有喝剩的半杯咖啡。他還沒來得及拿出手機看一眼，旁邊的房間傳來洗漱的聲音。

真是把公司當家住了啊，這位老板。

說起來，他有點摸不清楚他這位新老板的態度。明明讓他來上班，又一臉不爽？他昨天還做噩夢夢到被公司成員集體霸淩，被逼辭職，然後被索要高額違約金……

現在回想起來，一家網絡科技公司，招人不在網上發招聘帖，反而在大街上拉員工，怎麼看怎麼不正經吧。

但他合同都簽了，現在想跑也來不及了。

走神間，旁邊的房間門被打開，氤氳的水汽夾雜著薄荷味和鬆木味的氤氳水汽撲麵而來，藺昭從裡麵走出來，額前的頭發還未乾，他一手在鼻梁骨處捏著揉了揉。

程又青抬頭，碰巧撞到他冷淡的眉眼不經意地掃過來。

那一瞬程又青心跳快了半拍，不知為何做賊心虛似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似乎因為昨天第一麵不怎麼愉快，直接讓他忽略了這人的樣貌。平時如孔雀開屏一樣自信的程又青，這會兒突然發現他老板帥氣逼人……還挺不是滋味。

藺昭反應平淡，隔著一段恰當的社交距離，在長沙發上坐下。他打開桌麵上的電腦，猶豫了那麼一兩秒，把屏轉向程又青，將電腦推到他麵前，“你……看看這個？”

程又青老老實實照做，可…上麵是密密麻麻的代碼，他臉上的笑容馬上就要掛不住，“我看不懂。”

老板他是認真的嗎？我簡曆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我是演員，到底哪裡出問題了？？？在線等，挺急的。

這下換成藺昭挑眉，“你大學裡，隻學表演了？”

“嗯？是，我是表演專業的，有什麼問題？貴公司……不是招演員嗎？”

藺昭盯著程又青看了幾秒，沉默著伸手把電腦收了回來。這種感受，大概像送出的花被拒收退回。

曾經的戀人和記憶中相比，他的模樣長開了些，原本神采飛揚的眉目現在也同樣昳麗，大概是在拍戲，他留著頗具少年感的狼尾發，白皙的後頸被淩亂微翹的發梢遮住了。

舊情人眼裡，往往對曾經的執著加上八層厚厚的濾鏡。

饒是藺昭早已過了年少衝動的時期，再一次將他的模樣一遍遍在視線裡描摹時，還是會心悸，會忘了呼吸。他用餘光一次次瞥過對方的掛著微笑弧度的嘴唇，又克製地眨了眨眼，將視線落在桌麵上。

不肯承認嗎？還是，被他騙過感情的人數不勝數，自己不過是也是其中的隨便哪一個，他根本就忘了有過一個叫藺昭的人？

藺昭心裡煩悶，語氣卻帶了點嘲弄的意思，“招。我隻是好奇，你以前騙人的時候，不是叫程又靄嗎？”藺昭嘴角的笑拉滿嘲諷值，“還是犯了什麼錯誤，不得不連名字都換了？”

程又青：“呃…？程又靄他是我的雙胞胎弟弟。”

臥槽，就說事情怎麼這麼古怪，原來是他那完全沒有印象的弟弟惹的禍。

藺昭卻更惱火。

會不負責任，隨隨便便就編出口謊言的人，除了他還能是誰，他冷笑，“是嗎？我和他以前可是高中同（戀）、學（人）。他現在在做什麼？在國內嗎？”

程又青指指腦袋，“我傷到了這裡，所以具體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記得了。”

“不過，他已經死了。你是他同學，沒聽到過消息嗎？”

藺昭聽到“死”這個字時，不自覺微微皺起眉，他不喜歡聽到他這麼說自己，哪怕隻是說謊。他眯起眼睛露出不滿和不信任的表情，“這麼巧？”

“……”，程又青感到一陣窒息，他這個老板，當真是有毛病，“你該不會懷疑我說謊編了個弟弟吧？”

不知道哪輩子造的孽，攤上一個極品老板。程又青心裡翻了個白眼，從兜裡掏出手機，打開相冊快速翻了幾頁遞過去，“喏，這是我的病曆，後麵那張是我弟弟的死亡證明。”

藺昭接過他的手機後突然不說話了，程又青繼續解釋，“我不想引起什麼誤會。因為我們容貌相似，之前和我弟弟有聯係的那些人也找上過我。圖不是我P的，是我爸後來傳給我的，你可以看圖片日期。”

為了解開老板對自己的偏見，他又補充，“據說我是和他一起遭遇了車禍。不過，我們好像也並未一起長大，當日的衣服也不一樣，所以即使我失去了記憶，我和他也不太可能會被混淆。”

藺昭發現自己拿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抖，夢囈般的自言自語了句：“……燒死。”

程又青不太能理解。藺昭剛剛還一副要殺人的眼神，為什麼現在突然對著死亡證明露出可惜的神情，“車禍產生的爆炸，現場人員沒來得及救他。”

藺昭：“他……”

“程又青？！今天就來上班了？”